“你们中国人重面子,但我们公司有规定。”洋经理的语气了含了很重的无奈。
“面子重要,还是规定重要?”
“先生,是这样的,我个人非常尊重你们对面子的排序,但作为这里的经理,公司的规定更重要。我需要跟季小姐通个电话。”
“那你快点,我等着进去睡觉呢。一整夜火车咣当咣当的烦死了。快快。”胡提不耐烦地连续地摆着手。
洋经理拨通了季若曦的电话,简单而恭敬地说了事情的原委,接着连连点头,然后把电话递给了牧天。
“季小姐请你听。”
牧天白了洋经理,接过电话。
要说进来上海一连串的事物让牧天惊讶,但电话他还是熟悉的。因为牧尚云开缝纫社,打交道的多是达官贵人,还有就是豪宅大院里的小姐太太,少不了收件送货,有个电话方便许多。
牧尚云是彭县最早装电话的那批人之一
电话里季若曦告诉牧天:签个年租的合同,然后费用月结。而且由她作保,月租降到了一百八十块。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年租,法租界的居住证就没法办理。
牧天听了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心里觉得两个大小伙子,一个月还赚不到房租钱?就捂住听筒将季若曦的意思,加上自己的理解凑近胡提的耳朵,悄声说了一遍。
“你说了算。”胡提翻眼沉吟了一下道。
牧天向季若曦道了谢,把电话还给了洋经理。
洋经理再次确认了季若曦的意思,就挂了电话,从抽屉里拿出合同来递给牧天。
“叮。”
电梯声响。
一个三十来岁,高挑,西服革履,油头粉面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走出电梯。
后面跟着一个身着长衫的大约五十岁的男人,他的手里拎着两个皮箱,一大一小。
洋经理看向电梯口,立马站起来,“您先看看合同。”就奔电梯走去,“夏先生,您这是要离开了吗?住的还满意吗?”又道,“耿管家好。”
夏先生名叫夏秋衍,字了寒。是京沪小有名气的作家。拎箱子的耿管家,叫耿一飚,是上海百货大佬乔世宽府上的管家。
“令人想念。”夏秋衍晃着手里的雪茄悠然道。
“夏先生说什么?”洋经理显然没明白夏秋衍说什么,有点不那么礼貌地追问。
“酒店很好,将来我会想念这里的。”
洋经理脸上又泛起光来:“您喜欢就好。谢谢。”又对耿一飚道,“请跟我来办理一下退房手续。还是支票吗?”
牧天和胡提凑在一起看完了合同,见洋经理回来,就把合同丢在桌上,双手抱在了胸前,挺直了身板,乜斜着洋经理,“就它了。”
洋经理依旧笑容可掬,“好,好。您稍等,我先给这位先生办理退房手续。”
牧天撤了下身,同样地乜斜着耿一飚。
耿一飚是上海人,何况又在豪门乔府当管家,天生地高人一等,怎受得了别人的轻蔑。他从脚到上地审视着牧天,斜楞着眼。
“江北佬!嘁。”
耿一飚心里充满了不屑。
他老家是苏州府的。一般来说,苏州的男性身高比女性的要差那么一点点。即便是耿一飚接近一米七,但面对一米八多的牧天,那还是要仰望的。
牧天望着耿一飚,撇嘴一笑。
耿一飚定睛时,脸上的肌肉立刻僵住,接着浑身打了个寒战,手里的皮箱双双落地。右手靠在胸前,食指哆嗦地指着牧天,口唇颤抖。
“小,小……”
见他这样,牧天瞪大了眼珠,立起脖颈子。
“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