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城弯腰收拾衣物的动作一顿, 视线顺着眼睫投落在盛卉脸上。
就在盛卉被他盯得心底发慌,想要撤回上一句话的时候,这厮终于扬起眉峰, 淡笑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话里带着七分感激, 还有三分莫名其妙的了悟,仿佛自己参透了盛卉话里的深层含义似的。
盛卉维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脸别开, 懒得再看他。
正巧孙阿姨从前方的楼梯口出现,看到盛卉,提醒她还有十分钟就该送小杏上学了。
“里面在干嘛呢?”孙阿姨走到盛卉身旁,看见叶舒城穿着身褶子都没有的西装在收拾衣柜, 忙不迭赶过去帮忙。
叶舒城婉拒道:“几件衣服而已, 我很快就收好了。”
孙阿姨于是退到一边,看了眼盛卉,问:
“叶先生吃早饭了吗?”
“还没。家里剩什么我就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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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盛家最不缺的就是剩饭剩菜,盛卉不至于连这些都不让他吃。
果然, 盛卉安静站在一旁,看样子是默许了。
孙阿姨下楼去给他热饭, 临走时,叶舒城忽然叫住她:
“孙姨, 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了。”
平常在家的时候, 孙阿姨称呼盛卉也都是亲昵地喊她小名。
“噢”孙阿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老脸一红,憋了半天没憋出下一句话, 转头匆匆遽遽地下楼去了。
盛卉望一眼孙阿姨的背影,又看向房间里温和亲切的男人,不禁暗自叹道——连家里的阿姨都攻略, 叶总真是太周全了。
简单放置好衣物,叶舒城弯腰抱起小杏,走出房间经过盛卉面前的时候,他忽地停下脚步,温润的视线在她脸蛋和脖颈处扫了扫,低声问:
“身体还好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听得盛卉一愣,很快,双颊像被火舌舔过一样烧起来。
“我”
她想骂他昨晚上太缠人,转眼对上小杏圆溜溜的大眼睛,舌头忽然卡壳,红着脸说,
“能不能不要在小孩面前问这些?”
小杏眨了两下眼,还没意识到自己有点碍事。
她双手圈着叶舒城的脖颈,余光瞥见男人颈后,紧贴衬衫衣领的白净肌肤上落了几个显眼的红印子。
小宝贝一惊一乍道:
“爸爸?你脖子好像被虫子咬了?”
叶舒城看见她手指的方向,笑:“是啊,开车的时候没做好防护。”
开车的时候
盛卉眼皮一跳,蓦地从他俩身侧挤过去,快步走向楼梯口。
鉴于身体状况,她所谓的“快步”,也仅仅比一步一顿稍微快一点。
小杏的童言无忌在身后清晰地响起:
“妈妈早上也说她被虫子咬了,你们是不是一起开车去哪里玩”
话音未落,盛卉突然折回父女俩面前,将女儿从叶舒城怀里夺走:
“盛小杏,上学要来不及了!”
小杏挂在妈妈身上,一点也没觉得妈妈凶,反而咯咯直笑。
盛卉送她去上学回来,叶舒城这厮还坐在餐厅里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春末的朝阳从窗外倾泻进来,在室内干净的木地板上洒下一片金辉。那片耀眼的光块离男人所坐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反射出来的暖亮却将他完全笼罩了进去。
安静,温暖,像一幅有关春天的油画。
餐桌上摆了一杯果汁,是孙阿姨给盛卉准备的。
她走过去,在叶舒城对面坐下,然后拿出手机,一边喝果汁一边查看工作邮件。
极为稀松平常的举动,仿佛这样的日子已经重复了很多很多天。
叶舒城已经吃到八成饱了。
他抬眼看向桌对面的女人,她细长的睫毛低垂着,掩盖住明艳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扬,不需要任何眼线的勾勒,也不需要流转动态的眼波,即便是最平静的样子,已经足够书写“妩媚”二字。
而他是唯一见过她眼尾发红,神情迷离,喘息不止的人。
那样的情态,足够任何一个男人化作她脚下的蒲草,甘心受她践踏。
叶舒城原以为,自己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其他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无欲无求。
直到昨天晚上,他发现并不是这样。
还想更亲近一些,还想更了解她,甚至妄想触碰她心底的禁地。
他拿起桌边的纸巾擦了擦嘴,主动和她聊起了工作相关的事。
“前两周查的那些高管,现在怎么样了?”
盛卉轻耸了耸肩:“调查很透彻,数据也很完整,没查出大问题,暂时可以排除高管团队被渗透的可能。”
她没有提和舅舅廖枫有关的唯一的那一点问题,毕竟涉及她的家事,她自己正在私下查。
叶舒城点点头,眸色深暗了几分:“我这段时间也简单了解了下,盛世的高管团队,一半都是上一代董事长的亲信”
提到上一代董事长,盛卉的睫毛轻颤了两下,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反应。
叶舒城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继续道:
“这群人手里有实权,分红多,福利一年比一年高,而且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了,加上盛世在行业内的垄断地位,其实他们没必要拿自己的晚节去赌。反而是一些年轻一点的,与核心技术有关的人员,处世经验不够丰富,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
盛卉听完,思忖了一会儿,喉咙口闷出一个“嗯”字。
叶舒城所做的推测和她现在的观点不谋而合。盛卉最近一周要跑两到三次酒厂,如果是酒厂的核心技术人员出了问题,那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查出来。
顿了顿,她淡淡说:“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她对企业管理有关的东西本来就不熟悉,应对危机给出的反应,多半是靠直觉,没有太多经验和理论支撑。
叶舒城眨一下眼:“因为我也认为高管应该查一查。我刚开始对你们公司的情况不太了解,不好多置喙,而且,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无关人等的指点。”
盛卉没有说话。
他说得是事实。她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确实太硬了。
叶舒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复。
他忽然不想旁敲侧击,微微正了正色,直言道:
“以后不会了。以后我有任何想说的话,都会马上告诉你。”
盛卉:“哦”
“如果你心里有什么难以解决的苦恼,也希望你能告诉我。”
盛卉闻言,静静望着他,叶舒城能从她清透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也能看见她瞳孔里的光点缓慢散开,过了很久,她只稍微动了动嘴唇,拿起玻璃杯,慢腾腾地喝了一口。
嘴唇受到滋润,她放下被子,淡声答:
“我能有什么事,好着呢。”
叶舒城:“嗯。”
他也没有妄想在今早的餐桌边就能走进她心里,很快调整好神情,说起别的事:
“听说子轩明天过生日,要不要我陪小杏一起参加?”
盛卉笑着摇头:“别了。孩子的生日以孩子为主,你一去,那不就喧宾夺主了嘛。”
叶舒城:“那好。”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我差不多该出发去公司了。”
盛卉挑眉:“一路顺风。”
语气要多应付有多应付。
说完,她低下头,准备继续看没看完的电子邮件。
身边忽然有沉稳的冷香漫过来,她茫然抬起头,下巴旋即被人捏住。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带着橙子和百香果的甜味,如非意志力超群的人,此刻早已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谢谢。”
他朝她微笑。
盛卉:
气死了,第一次见到有人抢了别人东西,还对失主说谢谢的。
午后四点,盛卉接小杏放学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儿,小杏的外教老师来了,老师和盛卉问了声好,而后带着小杏走进书房,开始上一对一的英语课。
盛卉坐在吧台旁边办公。
她所坐的位置朝北,正对着客厅边角刚开辟不久的小动物园。
小动物园里现在已经住进了十几只小鱼,两只小仓鼠,一只小兔子,还有一盒白花花圆滚滚的蚕茧。
盛卉仔仔细细地估算过日子。
应该还有至少两到三天,第一批蚕蛾才会破蛹而出。
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脑子嗡的一声,立刻收回目光,死死盯住电脑屏幕上的广告流量报表,想通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计算公式,扫除脑海里那可怕的场景。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
小杏的外教课还未结束,玄关处忽然传来门铃声。
很少有人会按她家门铃。
盛卉犹疑地走向门口,通过可视门铃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目光不由得一怔。
她记得这张脸。
美丽,柔和,慈蔼,对视一眼,便让人如沐春风。
是叶舒城的母亲。
盛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她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好意思把老人就这么干晾在外面,于是缓缓拉开了门。
对方出现得太突然,她甚至没来及细想,为什么她能进入花园铁门,直接按响别墅的门铃。
“你好。”
顾夕臂弯处拎着一盒糕点,朝她温柔地笑笑,“冒昧打扰了。我是舒城的母亲顾夕,你应该就是盛卉盛小姐吧?”
盛卉:“是。”
顾夕站在门外,见对方并没有将她迎进去的意思,她也不在意,安安稳稳地停在原地,开门见山说道:
“盛小姐,你别紧张,我今天来这里,主要就是想传达我和我老公的意见”
盛卉仍旧堵在门扉处,漂亮的柳叶眼一眨不眨,防备地看向眼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