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佑昌帝才将那一列奏折批完,他放下笔,喝了口茶,这才将视线转向林司月。
“朕批阅奏章,上书京中虽富,却有饿殍枕藉,你怎么看?”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透露着帝王之威,叫人不敢不恭。
林司月听着心悸,略作调整后开口:“儿臣不敢妄议朝中之事。”
“无妨,朕想听听你的想法。”佑昌帝不依不饶,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打在林司月心上。
“儿臣不才,没有想法。”
佑昌帝没有说话,一双鹰眼盯着林司月,看不出喜怒。
“淮州进贡一匹良骏,品行顽劣,你认为要如何处理?”他突然转变话题,又来了一个。
林司月心知继续摆烂没有用了,只能说道:“既是良骏,想必是能服教的,只需驯马者仔细调教就是。”
她可真是当代废话文学带师。
“下人愚笨,不知如何教管,当如何啊?”
“那便换一个,驯马者千千万,总会有一个聪明的。”你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啊,林司月腹诽。
“驯马者调教过度致使马匹损伤又当如何?”
“儿臣以为,一个合格的驯马者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所谓调教过度只是外行人看来如此,合格的驯马者会根据马匹状况做出相应的措施以保证马匹服教。”
“大胆!”佑昌帝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章启吓得直接下跪,林司月头低得更下了,周围人大气不敢出。
林司月感觉到佑昌帝盯着自己,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缠绕在她身上,让她差点儿喘不过气。
佑昌帝见林司月不为所动,又说道:“畜生不懂事撞伤了人,朕要将他撂首示众,你觉得怎样?”
“父皇自有主张,儿臣不敢妄言。”林司月本打算继续摆烂,但她觉得再摆烂下去待会儿撂首示众的就是她了,又说道,“不过儿臣以为,淮州良骏易驯服,少有刚烈不听管教之徒,驯马者既已将其驯服便不会出现伤人现象。恕儿臣直言,这伤人的马匹真的是那匹良骏吗?若真的是,如此温顺之类怎会主动攻击人类呢?”
“可驯马者已经将它杀死了。”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林司月又道:“儿臣恭喜父皇。”说着她行了个大礼。佑昌帝不解,问:“何来恭喜一说?”
“一来众人只见是良骏伤人,不知真假,只信眼前之事。畜生伤了人,人们不会怪不懂事的畜生,只会怪它的主子。良骏是淮州进贡给父皇的,是父皇的所有物,它伤了人父皇惩治了它,百姓拥戴父皇,在他们眼中父皇就是赏罚分明的明君;二来良骏千万,罚了一个不听话的,剩下的就不会不听话了。父皇千秋万代,有爱戴您的百姓,有信服您的良骏,何不来恭喜一说呢?”
她抬头无畏地看向那位年过不惑的君主,毫无退缩之意。
佑昌帝摸了摸鬓边的几根白发,威严的眼神透过林司月在看着什么。许久,他缓缓开口:“你去春禧殿了。”语气坚定,好似他早就已经知道。
林司月被这一问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是。”
她原以为佑昌帝会因此大怒,觉得自己越了规矩,她甚至都想好要如何应对了,哪成想他直接来这一问,让林司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佑昌帝眼神缓和下来,声音不再似之前那般严厉:“逆子顽劣,从今往后你要好生管教。”
林司月被佑昌帝这句话呆住了,这是……默许她了?她没有犹豫,立马答应:“儿臣遵命。”
佑昌帝微微点头,对章启说:“章启,送人。”
章启马上从地上爬起,说了声“是”,走到林司月面前,领着她出了宫。
佑昌帝看着林司月离开的背影,思绪飘远。
林司月走在青石路上,忽然听到远处传开一声尖叫,撕心裂肺,似索命的亡魂。她吓得愣在原地,章启好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面无异样地走着,忽看见林司月停了下来,好心一问:“王妃有何事?”
林司月说出自己的疑惑:“方听到远处一声尖叫,公公可知这是何事?”
章启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是钟韵阁的云常在。仗着自己得宠与陛下闹脾气,不小心触怒圣颜,被陛下赐自尽了。”
林司月听闻心慌了一下,这位常在不过是跟佑昌帝闹了个脾气就被赐死,那她刚才这么对他说话还能活着走出来,实属万幸。
这时的她才恍然明白过来,虽然是穿书,但这也是一个古代社会。在这个父权封建王朝里,她作为一个小小百姓,连生死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何况独自去面对一群诡计多端又权势滔天的贵族。
顾承熙不能仅仅是个“保护伞”,他最好能为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