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律师，外界都传闻你要替林先生接下这个案子，所以这次你到底是作为辩护律师还是控方律师呢？”

向冉长发一拢，“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没有别的话可说，宋磊将向冉护在身后，替她挡住四面八方飞来的质询审问，轻声告诉她，“如果害怕，就牵住我的手。”

“我才不怕。”

感受到手心里的细长手指，宋磊板正的脸上松和了几分，朝她微微一笑，“向律师，是我害怕。”

向冉忍不住低骂一声，“这把老骨头！晚来半小时就是为了找这些记者来堵我，怎么这么不要脸！”

向冉接手案子的事情还没传出去，即便是要被采访，也应该是林彬的代理律师卫迤此刻被堵的不知道天南地北，和她有什么关系。

春天的夜里，乳白色的灯光洒落在商业大道上，一袭风衣的宋磊握着向冉的手，碎发下眼波温柔似水，深邃地刻画下她的每一处细节。

而这边，忙得昏天黑地的唐清让刚领完周婷和尹梦的“混合双打”，脑子都被搅成了稀糊糊。

“反正你这个好学生，我是管不住了！”周婷标志性地两手一抱，“您大发慈悲，把她给我领走，调到别的任何一个队都可以！”

“这是怎么了又？”尹梦瞪了站在旁边的唐清让一眼，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笑眯眯地问，“是不是训练有什么问题？还是和队友相处的不好啊？”

周婷瘪了下嘴，“你自己问她！”

尹梦朝她挤了挤眼，唐清让连忙接上，“我和教练说，下周的比赛，我不想参加…”

“什么？！”尹梦一拍桌子，“唐清让，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我和她说过了，下周的比赛非常重要，”周婷舔了舔嘴唇，“国家队的教练会来选人，只要表现的好，就可以进入到国家队进行训练。”

“唐清让，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尹梦眼神认真，苦口婆心地劝她，“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开玩笑。”

“老师，教练，我真的没开玩笑，”唐清让低下头，不敢直视两人，“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去做，而且白兰他们也很优秀，如果我和他们一同竞争，对他们不太公平。”

“你现在和我谈公平了是吧？”周婷转身盯着她，一脸严肃，“你的训练强度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的两倍，甚至三倍，自己努力了多少就会得到多少的回报，我退一步来说，唐清让，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厉害？”

唐清让抬头，回答的话在嘴边，但看到周婷怒目圆瞪的样子，才想起来，她的成功再耀眼也是无法与周婷相比的。

因为她只是“小周婷”。

“我没有。”

“没有？”周婷眼光毒辣，“我告诉你，唐清让，你不要觉得别人的成功是来源你的让步，不论白兰他们是否能被选上，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你参不参与没有一点关系！”

这是唐清让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挫败和屈辱感。

周婷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破了所有靠美妙气泡凝聚起来的梦幻泡影，把最现实的一面剥出来给她看。

这让她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可她，是天才啊。

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难道不是因为她的让步，别人才有几率站到领奖台的吗？

“咳咳，周婷你先冷静一下，有点做教练的样子，”尹梦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准备唱会白脸，“那个，清让啊，你教练说这些话也是担心你的前途，你别太放到心上…”

“我明白的，老师。”唐清让开口打断尹梦的话，脑袋还是固执地低着，几缕碎发散下来，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偌大的办公室静了一瞬，仿佛整个时空都被凝结了，就在快要崩塌的那一刻，唐清让开口，“我不认为我的年龄适合进入国家队。”

周婷脸上的怒气消了半分，一屁股坐到办公桌面前的接待椅上，静等她的下文。

“我已经马上二十六岁了，我试问我可能是现在所有从事射箭运动中训练时长最长的运动员，”唐清让深吸一口气，“但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作为运动员的黄金时期，已经过去了。”

她应该承认，属于她的时代，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还有呢？”周婷继续追问，“这个论点，只能支撑你一半，如果你进入国家队，起码还有两届国际赛事够你参加，按照你的训练计划，你的实力和他们相比也只会有过之而又不及。”

尹梦适时开口，和周婷一唱一和，“清让，如果你还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我和周教练，还有队里，都会一起帮你解决的。”

解决？

怎么解决？

唐清让自嘲地笑了一下，两滴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到地板上，“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我不可能回到国家队的。”

一个曾经有过服用兴奋剂丑闻的运动员，能继续训练参加比赛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她现在哪敢还幻想什么国家队的事情。

“国家队那边的人一直都很信任你的为人，”周婷的声音明显降了下来，“近两年国际射箭的成绩很不好，如果你能重回赛场，我相信会给射箭带来新的希望。”

“我真的会给他们带来希望吗？”她已经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但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颤抖，“还是会给他们带来负担？他们相不相信我根本就不重要，只要外界不信任唐清让，有关我的舆论总会烧伤到他们。”

周婷顿时哑口无言，即便是尹梦，也找不出话来解这道残酷难题。

唐清让已经不是“小周婷”了。

也不是什么天才射箭少女。

她只是一条体坛丑闻的载体。

唐清让朝二人鞠了个躬，眼眶通红，“下周的比赛，我还是选择不参加，这些天我也申请休假，不管队里批不批，我都要走，如果老师或者教练想要开除我，我都接受。”

说完这些话，她转身出了办公室，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这孩子…”

两人默契的开口，尹梦看了周婷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