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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璋听到“白窈笙”三个字眼，顿时停住了步伐，站定在原地。

只听那洗衣婢子晃着醉酒的脑袋，脸上酡红深深，眯着眼口齿不清地说着，

“那白小姐可是难伺候得紧，还说自己是什么书香世家，县城才女，结果呢，家里败落之后，还不是被人养起来好吃好喝地供着呢。”

“那供养她的贵人，就是当时的江陵太守！”

她满身酒气，含糊的将这些足以要她性命的话说了出来，其余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目露惊愕。

“人家还是监斩官呢，监斩白家人，结果转眼就将白家的小姐偷偷养起来当外室，啧啧……情趣呢，啊——”

洗衣婢子惨叫一声，只感觉自己被人掰着肩头拖了过来，踉跄几步，拼命睁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张惨白的脸。

“你说什么？”

兰璋骨节泛白，紧紧地掐着她的肩胛骨，痛得婢子顿时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只觉得两腿颤颤。

“你再说一遍！是谁养白窈笙当外室？！”

杨家家主可是吩咐过，这几位客人身份尊贵，都需要好好伺候着，否则就狠狠地发落她们一顿。

婢子见兰璋面色难看，当下也不敢隐瞒，嘴一张什么话都吐出来了，呜咽道：“是杜大人，杜蘅大人！公子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肩头上力度顿松，兰璋退后几步，身体像是没有什么依靠一般，单薄的脊背重重靠上朱柱。

——

琉璃灯照着雪路，一片澄亮。

杨府两位身材袅娜的小婢提灯引路，轻轻迈着步子，带着杜蘅走向客居小院。

凉亭花苑，满是澄静。

杜蘅抬手揉了揉眉心，眉间全是倦意。

刚才在宴会上喝了些酒，酒劲上头，他勉强应对着劝酒的人，只觉得两颊都是热热的，身子燥得很，想必又得冲冲冷水澡了。

前面引路的婢女忽然停住脚步，娇软如莺啼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兰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杜蘅闻言看去，果真见月拱门旁正站着一道清瘦的身影，修长削瘦，却又腰板挺直，像一株雪竹般。

他的眼神顿时深了许多。

也不知她到底站了多久，衣角凝着夜露，湿了一片。

雪静静地落，兰璋身披大氅站在阴影处，抬眸看向杜蘅，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雪夜里，她的一双明眸寒冷潋滟，却又灼灼似火。

杜蘅沉默地看着她，慢慢的，嘴角忽然抿出一丝笑意，“为何不说话？”

兰璋紧抿着唇。

短靴触地，慢慢步到杜蘅身前的雪地里，兰璋仰头看着这个身形很高的男人，“我来问你两个问题。”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杜蘅心中有些好笑，抬手便挥退了两个婢女，他觉得有些热，两手扯松领口吹着凉风，“愿闻其详。”

“第一个问题。”兰璋紧紧盯着他的脸，“我是谁？”

杜蘅低头看她，微微眯眼，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半晌，才笑道：“你，是汝苏郡公，结发妻子的幺弟。”

他顿了顿，有些奇怪，“怎么了？”

兰璋没有回答，径直道：“第二个问题。”

她的指尖绷紧，竟然有一丝丝的紧张，面上却不动声色，抬眉问：“姑父的字，是什么？”

杜蘅轻轻挑眉，垂眼看她。

兰璋今日来见他，一路上都没有撑伞，细雪坠在她眉间，和她的肤色一般的白，领口处的颈子腻着一痕香，浅浅幽幽，不近身几乎闻不见。

他垂目静静地看着，喉尖一滚，薄唇微启，“姑父，字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