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番并州急报,鲜卑蛮夷之辈侵掠北边五原、云中诸郡,此次檀石槐亲率数万骑兵来掠夺我大汉百姓,占我郡县,边疆震动,诸卿有何良策,可解此忧?”
德阳殿内,刘宏十分恼火地向下方群臣询问道。
桓帝延熹九年(一六六年)夏天,鲜卑分派数万骑兵进入东汉沿边的九个郡,并且杀害掳掠官吏百姓,朝廷派张奂进攻鲜卑,鲜卑人这才出边塞离去。
当时朝廷对鲜卑的长期侵犯感到忧虑,但又无法控制,于是派使者带着印绶,打算封檀石槐为王,并且与他和亲。
可是鲜卑部落首领檀石槐不但不肯接受,反而对东汉缘边要塞的侵犯和劫掠更为厉害。
檀石槐还将管辖地区分为三部,每一部设置一名首领管辖,变本加厉侵扰大汉边疆。
刘宏刚继位时,鲜卑便大举入侵沿边数郡。
等到段颎平定羌人,鲜卑这才安稳两年,没想到今年又开始寇掠并州。
对于鲜卑这样的蛮夷部落,百官公卿也是没有办法。
打吧,又不值得。和吧,对方又不愿意。只能一味受其骚扰。
天子刘宏见大殿内无人回话,便试探性问道:“朕有意北伐鲜卑,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话音方落,议郎蔡邕颤颤巍巍出列,俯身一拜,有气无力开口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征讨外族,虽然由来久远,但时机有同有异,形势有可有不可,因而谋略有得有失,其事有
成亦有败,不能一概而论。”
“昔日汉武帝北伐匈奴,创万世之功,非是朝夕可取,或是武帝英明神武,或是将帅优良勇猛,又或是财物军赋充盈,加之疆域广袤辽远,经文帝、景帝、武帝三代励精图治,不下数十年积累,尚且还需三战建功。”
“反观现今朝廷状况,不仅国库空虚,贤士在野,而且天灾不断,民怨沸腾,盗寇横行,这般人财两缺的窘境,国力远不及昔日全盛时期,此时朝廷出兵北伐,老臣深以为忧,请陛下三思。”
皇甫规辞职时,将下属都继续了安排,蔡邕因为才学,又有谏议大夫袁滂的关系,升职为议郎。
“哼!若照你之言,朝廷今日窘境,其责在于朕一人,怪朕不如武帝,莫非朕还是无道昏君不成!”刘宏一听,怒容上脸,冷哼道:“我大汉铁骑无双,昔日匈奴胜兵三十万,也被我汉骑所剿灭,而今鲜卑兵马不过十余万,朕就不信以我汉军骁勇,还敌不过鲜卑胡虏。”
蔡邕忙劝进道:“自匈奴远遁他方,鲜卑趁机兼并匈奴部众,夺占匈奴故地,拥兵十数万,其势日益强盛,绝不可小觑!”
“鲜卑士卒本就精锐勇健,加之昔日朝廷厉行党 禁,士儒名士多有逃奔塞外,委身鲜卑,为鲜卑人出谋划策,由此可见,鲜卑人不仅精勇,且有智谋,鲜卑已非当初的蛮夷胡虏。”
“反观我朝边郡,各处边关要
塞防备松弛,禁令多有疏漏,以致铁器、工匠源源不断流出塞外,如今的鲜卑人,不仅兵器锐利,智计百出,且战马迅疾,来去如风,非是臣小视我汉军英勇,我汉军铁骑着实难以抗衡。”
蔡邕说完,当下便有多位大臣附议:“蔡议郎言之有理,还望陛下三思而行!”
刘宏见此,心中不快,怒道:“鲜卑蛮夷,三番四次侵掠我大汉,朝廷宽大与他,派使送去印玺,封其为王,并选皇族之女委身下嫁与他,以彰显天朝宽大仁德,此贼非但不受封,劫掠更甚以往,若是再任其肆意而为,大汉威严何在?朕如何能忍?”
“陛下息怒,蔡议郎之言,皆是忠贞良言,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亦曾镇守北疆,深知北方蛮夷乃朝廷大患,不早日除之,边疆实难安定。”
护羌校尉皇甫规这时也颤颤巍巍出列劝止几句。他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体弱多病,若不是现在边患严重,他早已辞官回家。
刘宏脸色这才好转,知晓皇甫规曾任度辽将军,多次击破和降服羌人,熟悉边疆诸事,不似蔡邕区区儒生,不通兵事。
于是天子点头示意,让皇甫规接着说下去。
皇甫规见刘宏怒气暂歇,话锋忽而一转,进言道:“正因如此,为我北疆长治久安,陛下还应暂作隐忍,毕竟鲜卑骑兵擅于骑射,战马精良,比之当年匈奴不逞多让,每
逢作战,我军进击,鲜卑则退,我军退军,鲜卑则扰之于后,而又追之不及。”
“昔日汉武帝北击匈奴,所耗钱粮无数,如今国库空虚,百姓困顿,倒不如实行效仿李牧守边、严尤保塞之策,令边关诸将据城而守。依臣之见,此次鲜卑犯边,当以守为主,固本培元,诱敌而乱,一击而溃。”
刘宏听来听去,皇甫规还是劝阻自己出兵北伐,顿时不悦,闷不作声,摆手将皇甫规打发。
哪知皇甫规方一归列,太尉李咸急忙出列,奏道:“陛下,当初武帝虽击溃匈奴,却也耗尽国库积蓄,民力凋敝,武帝亦是深感后悔,下诏罪己。”
“而今朝廷国力,远不及当年武帝时期,况且前番朝廷平定羌人之乱,损耗甚大,以致国库空虚至极,百姓困顿无力,大汉元气大伤。”
“依臣之见,此时应当明法令,惩奸邪,整顿吏治,休养生息,待国力强盛,国库充足之后,再讨伐鲜卑不迟;若是陛下执意如此,兴兵北伐鲜卑,不论胜败,大汉再难恢复元气,只恐难以为继,臣斗胆叩请陛下,北伐之事,暂且作罢!”
刘宏听罢,顿时大怒,训斥说:“武帝历经一生,终是扫除匈奴祸患,而今朕欲效仿武帝,驱除北胡,扬我国威,你等屡加阻挠,究竟意欲何为?”
说完,他一拍面前的矮案,继续出言道:“昔日匈奴拥兵数十万,骁勇善战,不料也
被我大汉精兵良将所剿灭,而今鲜卑檀石槐越发骄狂,甚至引兵侵占州郡,长此以往,大汉国威何在?天子威信何在?”
此时面对怒气冲冲的天子,李咸不紧不慢地朗声奏道:“陛下之言,臣不敢苟同,攘外必先安内,北疆蛮夷为祸,于臣看来,不过是癣疥之疾,国内困顿,才是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