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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庆五年的正月格外寒冷,大同驿断七的香火刚刚燃尽,驿丞便张罗着仆从,将那些口鼻上挂着冰棱的骆驼迁到了门前,以备东喀喇汗国的大祭司和他的队伍启程之用。
大石撑着一只拐杖,来到正在院中收拾行囊的纳斯尔身旁道:“你我兄弟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了。”
纳斯尔放下手中的活计,将大石扶到廊下安坐,开口笑道:“《古兰经》里说:凡你们为自己而行的善,将在真主那里发现其报酬。大石兄弟帮助了我,真主自然会让我们再相见的。”
听闻此言,大石面露惭愧,因为他并不能确定天祚帝是否会帮助纳斯尔,准确的说,这只不过是他情急之下,随口一说的痴言妄语而已。
大石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三封书信,依次交给了纳斯尔。
“这信是我写给大林牙院使事耶律佛顶的,他是我的结义兄弟,精通藩汉语言,你到临潢府后可先到他的府上,见到我的手书,他自会全力帮助于你!
这封是我写给北枢密院宰相萧奉先的信,另一封是我的家书,你一并交给耶律佛顶。”
纳斯尔点头,将信贴身收了,而后取出一只金币交给了大石。
“这枚第纳尔(货币名称)是我国为祭祀特别铸造的,只有我可以使用,且赠予大石兄弟留个念想吧!”
送别了纳斯尔,大石撑着拐杖来到了塔不烟的房间,经过个把月的调理,她已经有了一些意识,只是……
“塔不烟,仿黄牛叫一声!”
“哞……”
非但声音惟妙惟肖,她的两只玉手还在头顶学做成了牛角的样子。
大石笑了,眼中含着眼泪。
“我们也走吧!拿上行囊包裹!”
“好……”
就这样,一个瘸子,一个傻子,两只骆驼,在新春炮竹的声音和硝烟中,离开了西京大同府。
一路西行,便是那片无际的沙海,是寒冬里的白雪都不愿踏足的不毛之地。
塔不烟一身红袍,在夕阳的火红下分外妖娆,这让其身后的大石如醉如痴。
“有心爱之人相伴,这般走上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喂!我渴了!”
“哦……好好……我拿水给你!”
塔不烟第一次因为饥渴而开口,这让大石开怀至极。他急忙翻身下驼,取下挂在驼峰上的剃花扁壶交给塔不烟,只片刻的光景,女子便将壶中甘露一饮而尽了。
大石清点着扁壶,好歹能够撑上几日,足够他和塔不烟走到可敦城了。
转眼日落西山,沙漠变得异常寒冷,万幸的是并无风沙,在篝火和大食毛毯的护佑下,尚可保暖。
塔不烟拿着一段枯枝,饶有兴趣地将火堆中的木炭拨弄来波弄去,溅起无数火星,像是正月里的焰火一般。
大石坐在她的身旁,幸福地陪着塔不烟笑着,他说:“我耶律大石自幼丧父,未及束发之年母亲便过世了,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不过经史子集、弓马韬略而已,像今天这样的欢愉,三五年来我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