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年味儿如往年一般,不多不少。就是由于那些外乡人的到来,多了许多趣事。
就比如最近发生在守禄巷食尽酒楼的一件事:话说有一位面容普通的短衫汉子,在酒楼内嚷嚷着要喝店内最好最贵的酒,起先店掌柜瞧着这汉子不似一个有钱的主儿,便有些犹犹豫豫,但只见那汉子一拍柜台,眼睛一蹬,店掌柜便被唬住了,又想起汉子是神神秘秘的外乡人,便拿出了店内十两银子一坛的槐香酒。那汉子也不含糊,拎起酒坛子就是一顿豪饮,店掌柜在一旁,看见那些洒出来比喝进去还多的酒水,心里别提多肉疼了,毕竟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而后那汉子转头吐出一口唾沫,嚷嚷一句“真他娘难喝!”,竟然扭头就走。
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光明正大吃霸王餐的主儿?店掌柜一下就来了气,让两个身体健壮的伙计拦住了那汉子。气势汹汹,伸手就要打。
那天酒楼内人满为患,外乡人与本土豪绅皆有,都乐得有个热闹看。
“你这酒水比那腌臭豆腐的泔水还要难喝!”只听那汉子眉毛一挑,摇头晃脑道,“竟然还敢向老子收钱?”
“给他点苦头吃!”店掌柜气愤道,使劲挥着手臂。
于是那两个看着比汉子要高大不少的店伙计,便撸起袖子就要动手,正在众人以为可以看见一出好戏时,只见楼上缓缓走出一位佩刀的红衣少女。
只见那吸引万众视线的红衣少女,走近柜台抬手一拍,不多不少,正是十两银子。
得嘞,这事就算这么解决了。
收了钱的店掌柜自然不再咄咄逼人,只是眼神始终不善。
没看成好戏的众人有些哀叹,便转成去欣赏这位容貌俊俏的红衣女子。漂亮自然是漂亮得没话说,尤其是那双眉眼极有韵味,可最刺眼的也是那双眉眼。
因为红衣女子目光如刀。
但还是有些自以为风流浪荡的公子哥,想要一亲mei人芳泽。尤其是一位身着紫袍,居住于迎福巷的柳氏子弟,带着一副自以为迷人的微笑,缓步来到红衣女子面前。
紫袍公子哥嘴巴微张,大概是想出口成章,说些讨姑娘欢心的风花雪月。
众人又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啃豆子的啃豆子,喝酒的喝酒,讪笑的讪笑。
楼内还有一华衫少女,瞧见那光彩照人、夺去众人眼球的红衣女子,眼里不免闪过一丝嫉妒。只是少女旁边的老人始终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只有坐于角落的一位黄衫少年,轻笑地说了一句:“不知死活。”
事情的后续有些让人措手不及,只见那红衣女子压根没给紫袍公子哥出口的机会,一皱眉,一抬腿,便将那原本人模人样的公子哥踹了个狗啃泥。
紫袍公子哥的两个扈从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被人打了,便张牙舞爪地冲上去。
只是他们还未到红衣女子跟前,便被那看似醉醺醺的汉子接连撂倒,下场比自家砸翻一桌子好酒好菜的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众人刚要收起下巴,便见那红衣女子丢下几块银锭,算作是桌椅钱,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醉酒汉子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瞧见没?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江湖女侠!”坐于角落的李开来,踢了一脚身边的冷面扈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再看看你,就一榆木疙瘩!”
一些酒客瞧见了,只觉那扈从脾气真好。
而后李开来便重归寂静,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红衣若有所思。
刚一接手有关那二人的情报,李开来便果断放弃了与之交好的心思,甚至连说几句话、混个脸熟的心思也无丝毫。一来是知道那两人性情如何,自己不管如何编排都会适得其反,二来嘛……
自然是给那座城给予尊敬。
“他娘的!”正在沉思的李开来突然惊叫一句,吓得一旁醉酒的客人都清醒了几分,“想认识的说不上话,偏偏不想认识的却死皮赖脸地凑上来,这他娘的叫个什么事儿啊!”
思考着如何当好一个东道主的李开来,不禁有些烦恼。
但少年很快又扬起笑容,因为谍报上有忧也有喜。
自己的师父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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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正式迈入冬季,大雪连绵多日,今儿的雪反倒小了些。
皑皑雪路上的一抹红衣极为亮眼,惹得一些正在勤恳堆雪人的小鼻涕虫,忍不住驻足张望。
“那些小家伙正眼巴巴地望着你呢!”汉子笑嘻嘻道,“要不要过去给上两脚?让他们管好自己的眼睛。”
名为董菁菁的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只是递过去一些银子,说道:“没钱了就说,别到处惹事。”
汉子接过银子的手有些僵硬,心想刚刚到底是谁在惹事啊……
“要不是酒喝完了实在嘴馋,我才不会碰那些白水呢,”汉子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酒葫芦,哀叹道,“走完这一遭,约莫是要再去一趟那里,讨些酒水喝咯!”
“要不直接待在那儿算了?”董菁菁说道。
“我白山事事分明!该喝酒就喝酒,该杀人就杀人,可不会……额,那什么因私废公!”大笑过后的汉子有些尴尬,末了又补充一句,“可不会像某个叛徒。”
“这几日有没有看上什么宝物?”名叫白山的汉子问道。
“对我而言,都没用。”董菁菁的回答一向简洁明了。
白山点点头,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女,在两座天下是如何的天资出众,眼光是如何的高。
“那小兔崽子也不知躲哪儿去了!”白山想起一事,破口大骂道,“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为他遮蔽了气机,少说也有九境修为吧?应该不是他爹,没这远见……徐先生?他最守规矩,更不可能……这小镇的天地压制是真烦人,不然老子早将那小兔崽子给揪出来了,倒要瞧瞧那叛徒生了个什么种!”
汉子一开话匣子就止不住,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比纷乱的雪花还要烦人。
红衣女子只是默默无闻,缓缓前行。
一如她手中的刀。
——
大徽境内,绥阳县的一处登山小路。
一架马车正缓缓前行,人不多,就俩儿。
车外充当马夫的年轻男子,车内昏昏欲睡的耄耋老人。
“师父,”穿着朴素的年轻男子轻声道,“好像要到了。”
只见马车已到山顶,面前是两栋高达十丈的石柱。
“多日不见,不知道师弟如何了?”年轻男子轻声笑道。
“是担心他又往你新买的衣袍上抹鼻涕眼泪吧?”马车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其实年轻男子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针落可闻,但看似上了年纪的老人却始终听得真切。
年轻男子听闻老人的调侃自然不敢反驳,只是微笑不语,随即想起一事,连忙从身旁包袱里拿出一件厚棉袍,披在身上。
如今大徽南边的绥阳县即使正处冬季,其实也算不得太冷,但门后的那个小镇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