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晚重新躺到那破破烂烂的被褥榻上,辗转反侧,一路未眠。
她仰着脸,透过那不存在的屋顶,望着黎明前夜空依稀的星光。
细碎雨滴偶尔落在她的睫毛上,冰凉得刺入心扉。
晚晚没来由地想到了阿诺,他们应该每天都是在这样的夜里艰难入睡吧?
他们应该也每天都是在这样的雨中彷徨无措、害怕等不到明天吧?
自穿进这本书以来,姜晚晚一直都没有认真看待过这里的一切,她总觉得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是假的,只是剧本内的故事,犹如南柯一梦,等一觉醒来,什么都烟消云散,不存在痛苦、不存在死亡,更不存在感情。
可是人终归还是有感情的。
在书里时间久了,就会渐渐觉得,书里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书里的人,才是活生生的、值得去爱的人。
姜晚晚恍惚觉得,也许相处久了,终究会成书中人。
是啊,既然已成书中人,那便应当在这书里轰轰烈烈活过一生,做真实的自己,做无悔的选择。
晚晚猛然掀开被褥翻身坐起,着急地穿上鞋袜就往外冲。
应该还没过一个时辰吧?
沈如焕还在等着自己吧?
那个机会还没有错过吧?
姜晚晚追出去,一直追到屋外十多丈远的树下,才看到那个在纷披碎雨间静静伫立的身影。
他很有耐心,但也已等得足够久了。
姜晚晚跑到沈如焕面前,气喘吁吁,却又迫不及待地说:
“我想好了!”
“我要救他们。”
沈如焕没有立即回话,只是抬起手,拂去晚晚衣鬓间的雨滴,问:“想清楚了?”
晚晚用力点头:“想清楚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选择救他们,会不会在很久以后觉得不值得,觉得亏大了;但我知道,如果我选择不救,那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恨自己一辈子。”
姜晚晚抬头看着沈如焕,眼中有着坚定的光。
善良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它总会在关键的时刻指导那些平凡却勇敢的人前行。
沈如焕仿佛被她眼中的光魇住了,有一瞬间的失神。
“诶?诶!沈如焕!”
他这才骤然醒来,再次将怀中书函取出,放到晚晚手心里。
晚晚还是很好奇:“你说这封信交给太子,就能解决问题,这信里写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沈如焕沉默三分,沉声答道:“密函中标注了嬴双公主在苏阳城秘密囤米粮谷仓的地点。”
晚晚心脏扑通一跳:“你要我向太子告发嬴双殿下谋反?”
沈如焕摇头:“只是禀报地点,就说沿着丢失的银两,发现了私囤的粮仓,太子不会找到确凿证据。”
姜晚晚明白了:“然后我们再在太子到达之前,偷了那粮仓,好用来救济灾区的百姓,李代桃僵,声东击西!”
“不,不是偷粮仓,是烧掉。”
沈如焕逐字逐句说得很慢,像在教晚晚一些什么:“若有人给公主通风报信,公主定然会在太子到来之前一把火烧了粮仓,好毁尸灭迹,不留痕迹。”
“既然横竖都是要烧,不如我们先烧。”
晚晚这回真的懂了,激动地握住沈如焕胳膊:“我们就趁它烧的时候转走米粮,趁火打劫!”
沈如焕扬了扬眉,表示不反对。
姜晚晚想到一切将有着落,满心欢喜:“沈如焕,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自有我的法子。”
“你只管去见太子,剩下的,我自会安排。”
姜晚晚完全不在意他卖关子,只是兀自高兴,她抓着沈如焕的手臂,嘴角掩不住笑容。
沈如焕没有动,安静地看她。
雨渐渐停了。
拂晓的微光越过万千尘土朝他们奔来。
朝阳,慢慢地,就要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