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李自强吼道,“你现在给我滚!马上滚!”
李母,“自强,你……”
罗芳直接跳起来,一巴掌就扇在李自强脸上,“你跟谁说话呢?”
“啪!”
李自强被这一巴掌给打醒了。
他赤红着眼,看着罗芳,轻声问道:“你打我?”
罗芳有点儿怵他,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打你怎么了?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李自强咬着牙,高高地举起了巴掌——
千钧一发时刻,杜美凤回来了。
看到丈夫铁青着脸、赤红着脸,还高举起巴掌要打罗芳?
杜美凤冲上去,“自强,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
李自强瞪着罗芳,竭斯底里地狂吼,“我爸就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她利用我妈,害死了我爸!现在她又想利用我妈来害死我!我就只能自认倒霉吗???”然后他一把推开妻子,冲着李母吼道:“反正你的最终目的就是想逼死我!我现在就去死!我死了以后……你就满意了!你就在也害不了人了对不对?”
李母被吓得连连摆手,“我、我不是!我没有……”
“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李自强冲向了客厅的窗户。
——窗户外头就是筒子楼的外墙,他家住三楼,要真跳下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母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软软倒地。
罗芳见势不妙,起身就跑!
她刚跑出李家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飞快地抄起一个包袱……突然看到李自强捎回来的用精美牛皮纸包好的糕点?罗芳迅速一把抓在手里,又飞快地跑了。
杜美凤急忙冲上去抱住李自强,苦苦哀求道:“自强!你这么做,是亲者痛、仇者害啊!你跳下去……你一了百了,我和恬恬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我、我一个人要怎么才能养大她啊!自强,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是不是在外头遇到什么委屈了?你说给我听……我们是夫妻,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妻子温软的怀抱和温柔的语气,让李自强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了瘫坐在地的母亲,低声说道:“美凤,你马上回娘家一趟,托岳母这几天帮我们照看一下恬恬,我俩这就把我妈送走,送回乡下去。”
李母原本瘫坐在地,听了这话,她大哭了起来,“自强,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年纪大了又下不了地,你让我一个人回乡下去,我、我怎么活啊!”
李自强冷冷地说道:“你只是提前过上了丈夫儿子全都被你害死的日子,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李母,“我知道你不待见你小姨,可也不是我让她来的,她自己来的……”
杜美凤听不下去了,“妈,那照你这么说,是她自己找来的,那你也可以不开门啊!”
李母,“她毕竟是我的小妹,她来看我、我怎么可能不开门啊?”
李自立心头火起,“所以只要你走了,她就不可能在来我这儿!”
杜美凤拍了拍丈夫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对婆母说道:“那就算你开了门,让她进来了……那为什么她每次来我们家,都会顺走那么多的东西?不是你给她的,难道还是她偷的?如果是她偷的,那我可是要去报警的……”
李母低泣了两声,“她拿走的东西……又不值钱!在说了,我们有房子住、有衣裳穿、有大米饭吃……我们已经过得比她好多了,亲戚之间帮扶一下不是应该的吗?今天我们帮了她,以后她也会帮我们的!”
杜美凤说道:“首先,家里的财物不管值不值钱,那是我们家的东西!是我和自强的东西,我俩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我们才有权利决定财物的分配和去留!”
“要不然,昨天她顺走一大包东西,今天又顺走一大包东西的……妈,你是不是觉得,一定要我和自强连房子都没有了,带着恬恬去蹲桥洞,你才不能在贴补罗芳?”
“其次,刚你说‘今天我们帮了她,以后她也会帮我们’?妈,你摸着你的良心问一问你自己……罗芳会是一个帮别人的人吗?”杜美凤说道。
李母哑口无言。
这时,李自强开了口,“美凤,你知道昨天罗芳来咱家的时候,把什么东西顺走了吗?”
“是什么?”
李自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前一天拿回来的云片糕,准备送去给刘科长的云片糕……被那个贱人拿走了!”
杜美凤愣住,“什么?可是、可是……今早上你不是拎着那八盒云片糕……”
李自强转过头,恨恨地看向了李母,“说!今早那八盒云片糕……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从你早上一起床开始……把你去了哪儿、找了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都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李母讪讪地说道:“昨天你是晚上才问我的,可云片糕……下午就已经被小妹拿走了……”
“快说!!!”
李自强怒喝。
李母被吓一跳,哭哭啼啼地说了起来,“……我、我那不是……也是被你给逼的嘛!你要云片糕,可昨天下午就已经被小妹拿走了,你又那么生气,所以我就……今天一早起来,就出门云找别人要。可大家都不愿意给……”
“我寻思着,你这也是做好事啊!要是人家以为是我们自己要的,肯定不给我们,所以我就跟他们说了,说这云片糕不是我们自己想吃,是我们家自强为了厂子的款项,准备拎去给商业局的刘科长……”李母抽抽噎噎地说道。
杜美凤吃惊地瞪视着李母。
李母见儿媳这副模样,被吓住,“美、美凤,你……你这是……我、我……”
见儿子满脸铁青、儿媳一副惊惧到了极点的样子,李母明白过来,是不是她把这事儿给办砸了?
于是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我、我没拿他们的云片糕!真没有!今天……正好外头有人卖云片糕,所以我上外头云称了二斤,拿回来自己改装好,用咱们厂子的纸盒子装了……”
杜美凤脸色煞白,捂着心口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李母更是害怕,“自强、美凤,我、我真没有用他们的云片糕,我、我自己上外头买的……”
杜美凤没理她,弱弱地对李自强说道:“自强,先让我歇一歇,缓口气儿,然后咱俩带着你妈马上去火车站,马上送她走!”
李母尖叫,“为什么啊?我、我哪里不对了?自强!自强……”
李自强也没理会母亲,对杜美凤说道:“刚我回来的时候,遇上厂长了。”
杜美凤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什么我都接受,”李自强心如死灰一般说道,“但我现在害怕的是,刘科长那边……我亲妈这么大张其鼓地告诉全天下的人,说我越级给刘科长送礼了……万一传到风纪科的耳朵里,刘科长就被我连累,就连我……也是要去蹲大牢的。”
李母终于变了脸色,“这、这怎么可能呢?自强,你这是在做好事!怎、怎么可能……哎哟,要是不能给刘科长送礼的话,你、你早点儿跟我说啊!”
“你给我闭嘴!”李自强怒吼。
他扶着妻子站起身,吩咐道:“你先赶紧回你娘家去,把事儿跟岳母说说,在上幼儿园去交代一下老师,晚上岳母去接恬恬的时候,让老师放人……呆会儿我们在公共汽车站那儿等。”
杜美凤应下,急匆匆走了。
李自强也不跟母亲说话,径直进入母亲和女儿的房间,找来一块包袱布,胡乱收拾了几件母亲的衣裳,就捆成了一个小包袱,然后将包袱挎在胳膊上,半扶半拉着母亲出了门,下楼走去。
李母泣道:“自强,我真不知道这样会害了你……真不知道呀!你别让我回乡下去,你逼我回去,和逼我去死有什么区别啊!”
李自强已经对母亲完全失望,不在多说,只是半扶半拖着她下了楼、离开家属大院,朝着不远处的公共汽车站走去。
正好栀栀闲着无事,远远看到李自强,便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大哥,下午好呀!”
她见李自强的胳膊上挎着包袱,手里还扶着老太太,便说道:“大哥你这是要出远门呀?要不要买点儿好吃的云片糕回去……”
说到后来,栀栀看清楚了李自强面上的怒意、以及被他扶着的老太太满面泪痕?
栀栀聪明地闭了嘴。
好死不死的,正好这时有个男人溜着自行车就过来了,扬声喊道:“哎,李副科长!你好你好……哎呀你这是要出远门?”
李自强一见这人,顿时紧张了——来人正是商业局的刘科长!
在这一刻,李自强心里七上八下的。
刘科长怎么来了这儿?
又是为何而来?
早上他去拜访刘科长的时候,刘科长的态度是非常敷衍的,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也不想让他多呆一会儿,现在怎么这么热情?
又及,会不会是……
有人去风纪科告状,说他李自强向刘科长行那个贿?
李自强连忙赔上了笑脸,说道:“刘科长你好你好!我、我……她是我妈,想老家过年去,我这不是……想送她去火车站嘛!啊,对了,刘科长……有何贵干哪?”
刘科长已经下了自行车,说道:“那我可来得正是时候哇!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你看,你要是有时间啊,我俩……一块儿回商业局去谈一谈?”
听到这儿,李自强心里咯噔了一下。
正事儿当前。
李自强连忙说道:“有!有时间!”
他想了想,对母亲说道:“妈,你就在这儿等一等……一会儿美凤过来了,你跟她说一声,让她先和你一块儿回去,明后天我请了假我也回老家去。”
李母抱着包袱,扁着嘴儿不吭声。
李自强又看了栀栀一眼。
栀栀很上道地说道:“李科长,你让大娘在我这儿坐一坐吧,我这儿有板凳。”
李自强朝栀栀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请李科长等一等,他转身回厂子去拿了自行车,这才骑了出来,和商业科的刘科长一块儿离开。
李自强一走,栀栀并不知道他和母亲关系不好呀,但栀栀还是很想和李自强套个近乎的,就和颜悦色地和李母聊起天来。
这会儿李母伤心又脆弱,和栀栀聊了一会儿天后,就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和儿子之间的矛盾、以及儿子对她唯一亲妹妹有偏见一事说了。
栀栀听了这么一出家庭伦理剧,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换作是她,这样的妈早就已经塞到乡下去不管不问、任她和小妹相亲相爱去了。也就是李自强两口子的性格和脾气太好了才能忍到现在的……
大约过了快一小时,杜美凤在前头的公共汽车站等久了,一直不见人,这才往回走,然后在厂子门口的糕点摊这儿看到了婆母。
但这一回,李母显然聪明多了。
她一看到儿媳就说道:“美凤啊,自强刚才被商业局的刘科长叫走了……临走前,他让你领着我回去,说等他办完正事儿回来在说。”
栀栀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李母。
李母有些不自在。
杜美凤却急了,“什么?自强他、他被商业局的刘科长叫走了?”
完了完了!
李母趁机扶着六神无主的杜美凤,又回了糕点厂家属院。
却说李自强跟着刘科长来到了商业局,两人将自行车停在商业局的院子里,刘科长这带着李自强往办公楼的方向走,又笑道:“小李啊,这次你可一定抓住机会啊!”
“什么机会?”李自强忐忑不安地说道。
刘科长笑道:“你早上不是送了几盒云片糕过来么?正好今天呢,省里有领导过来开会,结果错过了用餐时间,我说我那边儿有些糕点,是我们思县的传统食品……然后我就把你送来的那些云片糕分给领导们吃……”
李自强陡然瞪大了眼睛。
刘科长继续道:“结果领导们吃了你送来的云片糕以后,那是赞不绝口啊!大家都说,怎么现在的云片糕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要是云片糕都是这味道啊,那有多少就能销多少!你还担心你们的回款不及时?”
“我跟你说呀小李,这可是我给你找来的好机会……我跟领导们说了,问咱们的云片糕能不能进驻省城迎宾馆去,领导们说可以,但是想先见一见你,在去你们厂子里参观参观……所以我才赶紧过去找你。呆会儿呢领导怎么问,你就怎么答,记着,一定要机灵一点儿啊!”
李自强呆了一呆,问道:“刘科长,这事儿……让我们张厂长来比较好吧?”
刘科长一听,冷笑了一声,“找他?你觉得找他有用吗?三年打了十四次报告想要调离的人……他根本就不想管你们兰香糕点厂了!”
李自强欲言又止。
他倒是想把云片糕的秘密告诉刘科长,可办公大楼里人来人往的……
刘科厂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记着啊呆会一定要表现好……你们堆压的那些订单,受合同条款限制,款子是拿不到的。但如果你能趁这机会,拿到省迎宾馆的订单的话,省迎宾馆向来财大气粗,你态度好一点儿找他们要点定金……这么一来,你厂子一百多个人,好歹也能一人分几十块钱过个年!”
这番话,让李自强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拉住了刘科长的手,哽咽着说道:“刘科长,我、我有要紧的事向你汇报!”
刘科长愣住。
“很重要?”刘科长问道,“比我刚说的省迎宾馆的事儿更重要?”
李自强点头。
刘科长看看左右,把李自强带到了一间无人的会议室,“你说吧!”
李自强一五一十地将他母亲的愚蠢作为说了。
刘科长扶额,“把老太太送回乡下去吧!让你其他的兄弟姊妹来照顾……”
李自强没敢说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只是点头。
刘科长考虑了三分钟,“这事儿也好解决,明天我让人把八盒云片糕的钱送到兰香厂去给你,搞得大张其鼓一点儿就好了。行了,这也是机缘凑巧……对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那八盒云片糕不是你们厂做的,那你……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来吗?”
李自强想了想,记得栀栀她们好像是现场蒸糕、切糕、卖糕的。
也就是说,她们有糯米、有原料。
李自强点头,“我能做得比领导们吃过的还要更好吃一些!”
刘科长放下了心,“那就不枉费我替你夸下的海口了,走,咱们赶紧去见领导去!你就说,那是你们不成熟的实验品,因为款项迟迟不到,所以想要改进一下口味,才拿来给我试味道的……”
李自强连连点头。
一小时以后,李自强满脸喜色地离开了商业局。
他卖力地蹬着自行车,飞快地回到了兰香糕点厂家属大院的门口那儿,停下自行车,匆匆走到栀栀的糕点摊前,急切又兴奋地问道:“小姑娘!请问……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糯米卖给我?”
栀栀:???
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呀宝宝们,明天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