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拿玫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眩晕。
灯熄灭了。
她陷入一片黑暗里。
拿玫怒骂道:“什么垃圾灯泡,怎么刚修好就坏了?!”
话音落下。
灯亮了。
但那并非明晃晃的白炽灯。
而是极其昏暗的顶灯。
冷气像雾一样,在空气中凝结。
那四具尸体一般的、直挺挺的人消失了。
她面前站着人。
很多很多的人。
这些人都穿着白大褂,背对着她。他们的背影看起来无比僵直。
无数个白大褂……挨挨挤挤地站在一小片空地上。
而在这些人的左边,是一整面坑坑洼洼的墙壁。
墙上满是四四方方的冰柜,每个格子前面是一扇破旧的铁门。
有的铁门大开着,露出了狭长的、黑暗的内在,仿佛一只森冷的眼睛。
黑漆漆的眼眶,恰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躺进去。
——她来到了太平间。
昏暗的灯光下,隐约还可以看到铁门上脏兮兮的、暗青色的磨痕。
门边有不少生锈的、长长的铁钉,以奇怪的方式扭曲着;有的铁钉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门上写了字。
拿玫好奇地走近过去。
那是四个歪歪扭扭的、暗红色的字母。
救命
“哇。”拿玫由衷地赞美道,“这医院还中西合璧呢。”
“???”
站她前面的一个女生听到了这句话。
对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拿玫。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她的五官舒展而大气,眉眼之间却含着一点妩媚。
“你刚才说什么?”她问道。
拿玫:“我说,这医院墙上的涂鸦居然还有两种语言的。”
她又蠢蠢欲动地往旁边的墙上看:“我去那边看看,也许还能找到日语。”
对方:“……”
请问你到底是在玩恐怖游戏还是duolingo?
“你是玩家吧?”她犹豫地说,“我也是,我叫maxi。”
拿玫真诚地说:“我喜欢你的名字。”
maxi:“……谢谢?”
maxi看着前面的白大褂们,眉眼之间不掩忧虑:“这一局的玩家很多。”
拿玫数了数。
她失败了。
黑压压一片人头,沙丁鱼罐头一样,填满了整个狭窄的太平间。
maxi:“十三个人。”
“这太不合理了。”她朝拿玫使了个眼色,“我从来没见过游戏里有这么多人。”
拿玫:“还可以,挺热闹。”
maxi:“……”
拿玫突然发现,自己也不再穿着病号服了。
后背凉飕飕的感觉消失了,她同样是一身正经的白大褂。
她抬起了手腕。
手腕上空空荡荡。
那一圈手环也消失了。
maxi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拿玫:“你刚才也碰到了吗?”
拿玫:“什么?”
对方的双眼像个追光灯,依然无法自控地望着拿玫空荡荡的手腕。
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于恐惧的神情:
“登陆游戏时,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手腕上还有一个手环。”
“几个人把我围了起来,要我和他们一起玩木头人的游戏。”
拿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的游戏不一样。
“那些人看起来奇奇怪怪,像是精神病人,又像是……死人。”
maxi看着拿玫的眼睛继续说:“我太害怕了,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进入游戏。我一动也不敢动,乱七八糟地赢了。”
“然后周围突然一片漆黑,我被送到了这里。——你也是吗?”
“算是吧。”拿玫含含糊糊地重复了自己刚才的经历。
maxi却听得目瞪口呆。
“天哪,你的游戏……也太恐怖了,如果是我,早就死在那里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很难吗?
拿玫嘻嘻一笑。
她心想:我不仅逃出来了,还是一个活雷锋,拯救了他们的近视眼:)
但她深藏功与名地说:“我就……胡编了一个故事嘛。”
maxi羡慕地看着拿玫:“你心理素质真好,一定是个老玩家吧。”
拿玫:“唔,勉强算是吧。”
她说得故弄玄虚。
但整个人都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王八之气,仿佛有一层菩萨金光加身。
不知道为什么,maxi就很想跪下来抱住她的大腿喊一声“爸爸”。
“……”她克制住了这种**。
但她看拿玫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同了。
她决定要好好抱住这条大腿。
maxi卖力地开始在大腿面前展现自己:
“看来,这次的游戏一开局,每个玩家都被送进了一个单人病房,和里面的病人做游戏。”
“只有赢了的人……才能来到这一层的太平间。”
两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向前方。
面前的这群白大褂们看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直,他们开始四处走动,和旁边的人说话,
但不少人的背影依然在微微颤抖。
仿佛还未能从刚才那场噩梦般的游戏里走出来。
“也就是说,站在我们面前的,都是胜利者。”maxi说。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相当年轻的男孩的脸,仿佛还未成年。
但太平间的灯将他的脸色照得尤其苍白,也像个死人一样。
maxi吓了一跳,差点就后退了一步。
她强行按捺住自己。
“别怕,我也是玩家。”男孩看出了她脸上的戒备,露出一个微笑,“我听到了你们刚才的推理,你说得很对。”
“在场的人都已经玩过了一场游戏。”
“但你们发现了吗?一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听到发布任务的广播。”
maxi皱起了两道好看的眉毛:“你说得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这看起来像是游戏之前的……筛选。关卡变得更复杂了。”
男孩:“游戏的难度在提高。”
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大。
其他不少玩家也在各自窃窃私语。无数个细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他们的心脏上缓慢地爬行着。
这声音也令人感到不安。
太平间的黯淡灯光,在宽大的白大褂上照出了奇怪的阴影。
似乎有什么东西……攀附在众人的脊背上。
男孩继续道:“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maxi:“什么?”
男孩:“你们有同伴的吧?”
maxi点了点头:“可是他们似乎都不在这个游戏里。”
男孩:“没错,我观察过了,这游戏里的每个人都是单人行动。就好像是……”
拿玫没有仔细听他们说话。
她总觉得自己在那群白大褂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但灯光太暗,再加上人太多,令她失去了目标。她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回过神来的她听到maxi的声音。
“游戏刻意将玩家给分开了。”
男孩:“没错。”
找人失败的拿玫下意识地跟着骂了一句:“真是狗游戏!这么爱给自己加戏!”
“……”
气氛凝滞了。
两人都十分敬畏地看着她。
——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奔放地痛骂alien。
突然有一个人冷不丁地说:“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玩游戏吧。”
另一个人说:“玩什么呢?”
“碟仙。”那个人轻轻启唇道。
碟仙。
这两个字说出来,气氛陷入死寂。
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暗绿色的介质在浮动着,让每个人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
众人都脸色煞白地看着说话之人,但他的脸上似乎也笼罩着一层白雾,让人看不清楚。
在太平间里玩碟仙。
为什么会有如此作死的行为?!
maxi喃喃道:“又是游戏。”
奇怪的是,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近乎于嘲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