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啸天就说:“先生客气了,但说无妨。”
莫举人就说:“说王保长通匪,毕竟有些牵强。他跟二蛮子是亲戚,但的确多年没来往。我的意思是就放了他,不要他当保长就是了。”
封幺伯听封啸天和军师要说正事,可惜了一个话头,就去找米长工摆陈年旧事野纠葛去了。
封啸天想了想,对莫举人说:“交个保吧!交五块大洋的保,就放了他吧。那先生打算由谁来接他的位置?”
莫举人说:“张来旺,旺家饭馆的张来旺如何?”
封啸天知道这个人,当初赖师爷委任乡长的时候,还是他来传的音讯。封啸天笑了,说:“他不当掌柜的了?”
莫举人说:“他儿子比他当的好。”
封啸天其实想说,这个张来旺懂不懂当保长还有个门槛礼的规矩?
莫举人却先说了出来,莫举人讨好地说:“张来旺愿意出二十个大洋,作为门槛礼。”
封啸天满意,但面子上却故作轻描淡写。他说:“那就按先生的意思办理吧!”
莫举人东厢书房的门都没进,就转身告辞,急匆匆地走了。封啸天望着莫举人的背影,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这老头也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么清高嘛!
“江土匪”不是真土匪,他是活跃于川西一带的黑市武器贩子,周旋于国军、草字头、袍哥、土匪之间,以要钱不要命,胆大不怕死闻名,人送外号“江土匪”。封啸天当年在第二混成旅但凡缺钱使的时候,就会叫李得发悄悄去联系“江土匪”,卖他一些“陈货”。所谓“陈货”,是在各种行动中登记为毁坏、遗失、以及被截掠,等等的枪支弹药,加上平时冒领的,都可以是“陈货”,都可以卖给“江土匪”。
封啸天现在急着找“江土匪”,当然不是卖武器,而是想买武器。但是,封啸天离开那个江湖太久了,在绵水县城各种打听,居然连“江土匪”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封啸天很着急,找原来的上司廖营长吧!廖营长天生胆小怕事,是不会干这些事的。封啸天叫李得发在黑市放出盘子(事情的大小):有人急需机枪两支,弹药(包括手榴弹)无数,货好价高。
恐怕还是得找“江土匪”。
……
这天未时三刻,大多数水至场人刚刚吃了午饭,就听到一种一万头牛一齐奔跑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声音大,振动也大,连地皮都在抖动,房上的瓦片都抖松动了,有些就噼噼啪啪掉在地上……这是啥呢?都跑出门外来看,却是半边天都在沙尘之中了。
都惶恐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想寻求解释和安慰。可是,大多数人都不懂啊,所以就十分的茫然无助。
有见过世面的突然说:“可能是汽车。是很多的汽车。”
于是,人们便往官道上涌。果然,声音是从绵水县城那头传过来的,并且越来越大,沙尘如妖怪扯起的一面旗帜,呼啦啦的扑面而来。
果然是汽车,是一长串的汽车,是许多的汽车。有的汽车小些,有的汽车大些。有的汽车矮些,有的汽车高些。有的汽车后面还拉着个炮,有的汽车后面什么也没有拉……
汽车开走以后,沙尘也跟着走了,舍不得走的,就落在围观者的身上、头发上、脸上……没有了沙尘笼罩,人们突然都互相看的清楚了,却又互相指着嘲笑。我笑你才从灰堆里钻出来呢!你笑他脸上抖下来的灰灰可以做两个馍……有人撅着屁股在地上数石头子,不懂的人就说:“眼睛里钻灰灰了,可别把石子儿当花生吃了。”
另一个人看出些门道,说:“你们懂什么?这是在做算术呢,一共多少辆?”
那人又盘算了一遍,说:“我的乖乖,一共十九辆汽车,恐怕整个绵水县城都没有这么多汽车啊!”
有人望着远处混浊的天空,说:“它这是开到哪里去呢?”
另有人就说:“你们看见没有?汽车的腿都是圆的。为什么是圆的?因为圆的滚的快啊!不信你做个方的试试?”
……
酉时初刻的时候,封啸天正准备离开乡公所回家。这时候,乡公所的电话响了,封啸天拿起听筒,那头的人说:“封乡长,你猜我是谁?”
封啸天这几天一直没有半点“江土匪”的消息,情绪本来不好,没兴趣跟你玩。一句话不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但电话很快又响了,封啸天拿起听筒,这次那头的人不让猜了,说:“当了乡长后,脾气就是大。我是史得为啊!”
封啸天这下才高兴起来:“史胖子,你在哪里?上次二姐说你去烟津了,莫不是还在烟津?”
史得为说:“哎,我可是你二姐夫,有点大小没有?不准再喊史胖子了。我目前总之离水至场很近,你先把糖泡子酒准备好,你知道你二姐夫就好这一口,我明天晚上到庄园来……”
这个史胖子,总是搞突然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