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向她道:“在想什么呢?”
云溪道:“没什么。”又要替我后背上药,我阻止了她,告诉她娘替我上好药了,她就不再说什么了,拿了件针线在做着。
我以为她是为了白天茶花的话多心了,就劝了她几句,她默默地听着,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也就不再多话,拿起娘布置给我的胡鞋底的活计做了起来,不久听着娘吩咐我们睡觉的声音,便熄灯歇息了。
但没想到的是,背上的藤条抽的印记,当时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却都鼓起了几条又红又肿的鞭痕,一抽一抽地痛得难受,让人不得安宁。再加上我昏天黑地地睡了半下午,竟然……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我辗转了一阵,听着云溪安稳平缓的呼吸声,终是忍住了唤醒她的想法,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映了进来,淡淡的,青白的,如霜。
无所事事地躺着最是气闷,我烦躁地一掀薄被,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开门走出了院子。
院子里一片静寂,隔壁纪家有淡淡的灯光映了出来,我爬上墙边堆着的矮柴木堆,趴着矮墙往纪家张望,却见纪玉的房间里还有灯光亮着。
我从土墙头扒拉下一小块泥巴,“嘟”的一声轻响掷在纪玉的窗棱上。
“咯吱”一声,纪玉的窗打开了,向我张望,淡淡的月光映着他的侧脸,轮廓清润,唇畔带笑,剑眉下一双眼眸中如蕴着寒星,双袖在晚风中轻轻扬起,自有一种卓然出尘的气韵,俊逸非凡。
我一时竟怔住了,他低声向我道:“阿喜妹妹还没睡?”
我嘴巴一扁:“睡不着。”
他闻言微微一笑,双袖一展关了窗户,接着房门一声轻响,他出现在月光下,身姿挺立,道:“难得你竟然睡不着,那就……把酒话桑蚕如何?”
我虽听不太懂他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明白了他是要陪我聊天,忙点头,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两人行到两家院门前一棵柳树下,寻了个柳树根,并排坐了下来。
他问我怎么会睡不着,我扁扁嘴,反手指了指脊背,说:“背上,好痛。”
说出来后,我才发觉,竟是带着微微的哭腔,可怜兮兮,与其说委屈,不如说更像撒娇。
他目光一柔,带着淡淡的怜惜,却只是轻叹道:“你呀……”
我们两个对话的口吻,莫名地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转头呆看着眼前的黑暗一会儿,突然想起白天的事,道:“今天的事还得多谢你替我说话,罚得才轻了。茶花也一样受了罚,她还没我好呢,肯定比我还难受。我还有云溪送茶送饼子,她家的人都没来看她,可比我惨多了。只是,云溪就是太心软了,还要给茶她喝,给饼子她吃。”
纪玉淡淡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眨眨眼,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也听出了他口气里淡淡的不赞同,刚想细问,却听纪玉道:“阿喜,你和云溪是不同的人。”
我点头:“这是,全村人都知道,她什么都比我好。”
纪玉轻笑一声,道:“若说她件件都比你好,倒也说不上。”
我歪着头,刚想问问纪玉是什么意思,纪玉又道:“你呀,太过耿直,爱憎分明,一门心思地对自己喜欢的人好。云溪她……更会权衡利益。”
是吗我没有细想,只道:“不管怎么样,她是我的妹妹,就是最好的人。”
纪玉道:“阿喜,你为什么对云溪那么好?”
我觉得很奇怪,还要为什么吗?“因为她是我妹妹呀。”从小,我娘就对我说,云溪是我的妹妹,我要帮着她,护着她。
我只模糊地记得一次,娘再一次让我照顾好云溪时,我顶撞了一句,娘打了我几巴掌,又自言自语一样叹息了一句:“云溪……她比你可怜。”
当时的我是不觉得云溪可怜的,而且还有小小的嫉妒心理,她为什么就能事事排在我前面?为此没少欺负她,可渐渐的,帮她、护她,慢慢地成了一种本能。
纪玉道:“因为云溪是妹妹,所以对她好,对你哥哥呢?也一样吗?还有……对我呢?”
我说:“当然是一样的了。我也将你当哥哥呀,和我明辰哥哥一样。”
纪玉沉默了一会,我正觉得奇怪时,他轻笑了一声,道:“嗯,都是兄妹。”
他语气淡淡的,神情掩在柳树荫的夜色下,我看不清楚,也没有留意。
和纪玉再说了几句话,我困意就上来了,和纪玉道了别,打着呵欠回到房里,刚想提起桌上的水壶喝水,却发现水壶不是放在原来的位置,在另一边桌角,我只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喝了几口水,在云溪身边躺下,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