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传来一阵纷杂的人声,却是封家派人等在路口的。
古管事等人因路途遥远,一切从简,而封家侯在路口的人,虽是奴仆,却衣饰不凡,端了一脸的笑容说着云溪小姐路上辛苦之类的话,请云溪上了另一辆华丽马车,一行人拥簇着向城内行去。
路上的行人和车马渐渐多了,马车走得也慢,我挑起车帘向外看去,通过了城门,里面的热闹和喧嚣扑面而来,林立的店铺和叫卖声此起彼伏,倒是一处热闹又繁华的城市,又行了一阵,马车拐进了一条大街,停在一座大宅门口。
我下了马车,仰头望去,两扇大红钉铜门,一块黑底金漆匾,上书“封府”两个大字。
门口有人迎了上前,有人向屋内奔去,大叫着“小姐回来了。”声音一层层院落传递进去。
云溪扶着一个婆子的手下了马车,抬头打量着封府,眼中有些感慨,有些不安。
她转头眼光微闪地向我的方向张望,我对上她不安的眼神,给了她一个安慰和鼓励的笑容,她微微一笑,转身微笑着面对殷切围上的众人。
拥簇着进了府,刚走过两层院落,突然听见面前脚步声纷沓,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疾步从内奔出,一脸急切地望向云溪。
我有些惊讶,封其俊虽年过而立,却依然面容清雅,眉眼清秀,而其眉眼,竟与云溪有八、九分像。
云溪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和一丝怨恨,手里捏着的手帕扭曲了一下,眼帘垂下,再抬起头时,封其俊已经奔到了云溪身前两步处。
云溪抬眸,满眼孺慕,神情泫然欲泣,激动难以自持,颤抖着声音,柔声唤道:“父亲……”一边屈膝行礼。
只这一眼,这一声,就将封其俊的愧疚和父女之情给涨满了怀,快行两步托住云溪往下行礼的动作,悲声道:“女儿,我可怜的女儿……”
周围低泣、抽泣声一片,眼泪花花的、低头抹眼角的,好像都被这父女相聚的一幕给感动得无以复加。
我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心底微凉,这里有哪个人有几分真情?有多少人在演戏?
父女在演绎一场或真或假的父女情深、感动自己或是欺骗自己之戏,周围的人在演绎一场衬托主子,奉承主子之戏。
很好,各取所需,将戏演圆满就是了。
哭了一阵,旁边就有人劝:“老爷,小姐回来了,骨肉重团聚,正是该高兴才是,怎么哭起来了?还请保重身子,小姐也劳顿了,该好好歇息一番……”
于是,众人劝说纷纷,止泪换了欢天喜地的表情,奔走忙碌地为云溪小姐的回归准备伺候去了。
我留意到,在那一场纷乱的戏里,内院站着几个年轻的姑娘和两个年轻的公子,脸上的神情各异,其中眼中满含讥讽、轻视的冷意,我猜那些大概就是封其俊的其他子女了。
这时才有人顾得上我,有人陪了笑脸让我:“这位就是颜家姑娘罢?请跟我往这边歇息罢。想来……小姐刚回到府里,与老爷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我点了点头,刚想跟上去,阿紫在旁边轻轻一扯我的衣袖,快速地低声在我耳边道:“姑娘,那是过府的下人歇息的地方。”
我怔了怔,眼光一沉,看向那迎客的人眼神冷了几分。-本文晋江文学城
对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我是不懂,但阿紫和阿翠出身的云家虽然比不得封家,但这些规矩还是大同小异的。
我是颜家人,云溪从小当女儿长大的颜家,就是现在,云溪成了封家的小姐,对我也得叫上一句“姐姐”,封家的人将我当下人看待?
我眼光快速地在周围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封其俊正神情有些激动地拉着云溪打量着、交谈着,云溪满眼孺慕地含笑应着,周围有人没注意这边,也有人眼光闪烁,有些人眼里含着讥讽,有些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