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谭建倒数的名次,项寓却是以第五名的成绩高高排在前面。
项宜听到消息的时候,眼泪都落下来了。
弟弟一直读书极有灵性,当年却因为父亲的事情,险些断了这条科举路。
好在好在,一切都在原来的道路上,走了下来,即便艰辛坎坷,也到底走出来了。
谭建名次靠后,他自己只怕考个同进士回来给他大哥丢人,要求继续求学,待六年后再试春闱。谭廷也同意了,只是让他不许怠慢,不然六年后照样还可能中个同进士。
项寓这边虽然不至于此,可项宜却觉得弟弟到底还年纪太小。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项宜也没有让项寓接着第二年就参加朝廷特特为寒门书生开的恩科,而是让他出去游学,去见多识广,三年后再春闱。
项家再不似从前,项寓也不必心急如火地奔波在科举路上。
他应了项宜的意思,在送嫁长姐之后,就一路西行,山高水阔地游学去了。
同样开始了新生活的还有沈雁和宁宁母女。
母女二人也在项宜大婚的时候来了,如今沈雁找到了过去的堂姐妹,也算有了亲人,而她本身便是擅人物花鸟的有名大师。
以前林序虽然将她困于京畿别院,但从没有不让她的画作流传,只是不过用了别名罢了。
那些年,沈雁的画做的好,又有林序和林家的名声,她颇为得到画界的认可,眼下恢复了自由,她与宁宁的生计自然都在画上。
而小姑娘也跟着母亲做起了画来。
项宜鼓励她不管怎样,技多不压身,就如同自己困难岁月里可以依靠的篆刻一样,就算如今,她依旧篆刻印章托吉祥印铺的姜掌柜售卖。
一切都好起来,众人也慢慢迈向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谭家的大船一路北上,也同之前一样,经过了灯河县黄氏的族人聚集地。
不过这次没有黄家姑娘要顺捎上京,但黄家还是在码头等了一日,给谭廷送了礼,以尽地主之谊。
黄四娘和黄六娘都说了亲事,而灯河黄氏从前的宗子、黄四娘的大伯,因着与四大家族联系不少,已经被族人遣了下去,如今黄氏的宗子,已是黄六娘的父亲黄三老爷。
谭廷与黄三老爷交好,两族也逐渐走动了起来。
离开了灯河县码头继续北上,谭家的大船在一个小镇子的码头前停了下来。
众人都下了船,一道去了距此五里外的一个田庄。
他们到的时候,院中正传出少年朗朗的背书声。
谭廷亲去叩了门,有仆从开了门,见了谭廷等人又惊又喜,一面请他们进去,一面连声往里面叫着“太太”。
仆人连叫了两声,就有人从房中撩了珠帘走了出来。
项宜见到了谭家姑母谭朝丽。
项宜见到这位从前世家大族的宗妇、林大夫人的时候,晃了一下险些没认出来。
她再没有以前的华服锦缎、金银玉饰,只着了寻常妇人的素淡衣衫,简单的发髻上簪了普通银簪。
铅华退去,谭朝丽竟有种大风大浪之后稳如泰山的美感。
她见是自己的侄儿侄媳来了,点头跟他们笑了起来。
众人一番问候、挈阔自不必说,谭朝丽如今带着儿子只在此间读书生活,平稳又平静,只是在众人离开之前,她单独叫了项宜。
以前,幕僚秦焦为她办事的时候,她对这位侄媳妇误会甚深,后来林家出了事,秦焦的仕途无望,又因着自己多年看不起寒门、巴结林氏而悔恨,特地前来告诉了她真相,以求一点心安。
项宜从没有贪过别人的财,当年都是秦焦弄出来的差错。
谭朝丽不算意外,项宜是怎样的品格,她已经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她庆幸没有让谭廷弃了项宜娶了别的女子,当下特特叫了项宜,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给了她。
项宜还不知这是何意,不明地看了这位姑母一眼。
谭朝丽笑了笑。
“这是我佃户中,一位儿孙满堂的老妇人戴了一辈子的玉佩,你收了吧,是个好意头。”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甚至不是能工巧匠亲制,或者高僧开光的玉佩。
但项宜还是正正经经地跟谭朝丽行了一礼。
“多谢姑母好意。”
谭朝丽双手扶起了她,凌厉的神色退去三分,却添上了三分慈爱,她缓缓笑了起来。
“你嫁进来,是整个谭氏的福气。”
返回大船继续北上,就在距离京城越来越近的时候,项宜却晕起了船来。
起初不算严重,只是有些没胃口罢了,可到了后面却止不住要吐。
谭廷吓到了,准备弃船走陆路,免得妻子受罪。
但项宜却悄悄扯了他一下,“大爷莫急,不若就在这县城,请一位郎中给我看看。”
“县城的郎中怎么行?咱们快快回京,请太医来看。”
项宜无奈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道了一句。
“也不是万事都要请太医的,大爷就去请郎中吧。”
谭廷迷惑了一下,却在看到妻子抿嘴浅笑的样子时,脑海里腾的一下炸开了。
“啊!啊我、我这就去请郎中!”
他反应这般大,把刚要过来给他们送鱼羹的谭建吓得,险些砸掉了手里的汤盅。
但一阵风刮过,他大哥已经没了影。
“大哥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吗?”
可怜谭建从来没见过大哥这般一惊一乍的样子。
项宜尴尬得不行,连声道没事,安慰了谭建受惊的心,才让他放下鱼羹回去了。
只是不到两刻钟的工夫,谭廷就亲自拉了个郎中回来了。
郎中也被他吓到了,项宜无奈瞪了男人一眼,又让人上了茶给郎中,安慰了人家,才伸了手腕。
那郎中左右手皆诊了一遍,好笑地大松了口气,起身就给两人道喜。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这是喜脉!”
“喜脉?!”
谭廷深吸一气,生生定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