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泽抚着头幽幽醒来,只是觉得头痛欲裂。昨天又喝醉了,果然酒这种东西不能多喝。贪一时畅饮,结果每次醒来都头痛地厉害。
不过她怎么会从床上醒来来着,昨天她不是在茶桌旁醉倒的吗?难道她自己这么乖,自己爬到床上的?
还由不得祁泽思考,头就又疼起来了。祁泽只能按着自己疼痛的太阳穴,以缓解疼痛。
正稍稍缓解了一会儿时,就听到了展诗在门外的敲门声。
“公子,展诗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祁泽揉着太阳穴,随口应道。
“吱呀”一声,展诗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
“公子喝一点吧,昨日喝了酒,早上还是喝点热粥对身体好一些。”展诗柔声道。
“嗯。”祁泽顺手接过来。
展诗走到茶桌旁收拾酒杯时,看到祁泽的大氅正躺在地上,就惊奇道:“咦,公子的衣服怎么在地上?小心脏了。”
祁泽抬头看了过去,看到展诗正拍着大氅上不存在的灰尘。
她的衣服怎么会在地上?难道是她昨天觉得冷自己拿过来的?还是祝余苍术进来过?这不可能,祝余苍术都知道她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她的房间。所以除了展诗来送膳食,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敢进来。
可这衣服要怎么解释,还有她怎么从床上醒来了。这分明就是昨晚有人进来过,可又是谁进来的?
看这房间里也没丢什么东西,祁泽就没有多想。
展诗把大氅放在床边,看祁泽用好了,就把碗筷收拾了一下。
在用完热粥后,祁泽也觉得脑袋不那么疼了,就准备下床走动一下。可就在祁泽准备下床时,就看到展诗犹豫的眼神,嗫喏着嘴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展诗看着祁泽,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半晌后问道:“公子与阙小将军是好朋友对吗?”
祁泽心里有些奇怪,展诗提起阙煜做什么。虽说当时在泗河城中他们合作过,展诗误以为他们是关系要好的朋友也说得通。但她和阙煜在朝政上有过利益冲突,还真算不上什么朋友。
“算是吧,普通朋友而已。”
“阙小将军他……去世了。”展诗犹豫半晌,最终说道。
祁泽立刻脑袋一片空白,震惊地抬头道:“你说什么?”
“今天早上全定京城都传遍了,镇国公府昨夜走水,整个府邸都被烧干净了,还从里面抬出了几具烧焦的尸体。而且也没见里面走出来过什么人,所以人们都断定那几具尸体中就有镇国公老将军和阙小将军的。所以……”
所以阙煜死了?这怎么可能,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搞错了,对,搞错了。
昭正帝这一个月都没有动手,也许是有些忌惮阙家的实力,所以才不敢的。而且这走水在天气干燥的冬天是最正常不过了,阙煜有武功,也能逃得过的。
尸体都烧焦了,早已面目全非,怎么可能会认出来是不是本人?所以一定是搞错了。
但能把整个府邸烧干净,那火绝对不小。纵然冬天天干物燥,也只是小范围的火,不会全部烧掉才对。所以这火只能是有人故意纵火,阙煜自己不可能放啊,所以就是昭正帝动的手?
昭正帝并不是特别英明的君主,如果真的英明,就不会压制祁家和阙家。也许这一个月内不动手,只是在找下手的机会,最终还是隐忍不下来,决定纵火烧人了吗?
祁泽不由心慌恍惚,如果说是昭正帝动的手,这才说得通。
可阙煜不可能会死的。
“祝余苍术,出去仔细调查这件事,回来汇报。”祁泽大声喊道。
门外的祝余苍术走进来,只是一直看着祁泽,并没有去办事。
苍术犹豫片刻后,开口道:“主子,这件事不用去查,定京城中早就传开了。平时镇国公老将军在下朝之后都会在城门口审查,但今天城门口的士兵并没有看到镇国公老将军去审查。而且在一具烧焦的尸体手上还握着老将军的佩剑,所以那具尸体就是老将军无疑了。”
那具尸体就是阙牧的?阙牧死了,那阙煜怎么可能会留下,所以阙煜是真的死了。死讯是真的。
祁泽不知道心中是怎样的感觉,突然有些空落落的。虽不至于难受,但还是有些不舒服。原本就有些疼的头,现在更疼了。
祁泽不由用手捂头,身下的床褥已被她抓的皱到了一起,浑身上下莫名其妙地发冷。
也许她是真的把阙煜当做是好朋友了。虽然他总是以朝堂上的事情利用她,而且她也利用过他。他们两人一直好像都合不来,但每次总是能想到一起。
虽然他曾经想要杀掉她,但他是提醒过她的,他本无意杀她。他这个人是很讨厌,但他帮助虞夫人的事是真的,还曾经半夜因为方家之事来安慰她是真的,甚至……给她怀抱哭泣也是真的。
这些都是真的,她没有办法去忽视。
他总是装作一副恶劣轻佻的模样,永远站在那高高的巅峰上,让人看不透,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他每次都会在背后默默帮助。他会把床让给她来休息,只因他觉得别人需要帮助,所以他才会以极其别扭的方式把床留给她。
他其实也有怜悯之心,他知道虞夫人的痛,明白苏菀青的苦,他也一直在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从不顾他人目光,纵然人们把他当做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避之不及。
即使她一直看不透他,似乎永远都隔着一层浓雾,但那层浓雾下活着的心脏跳动她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阙煜当做是最好的朋友了,但现在……他死了。
看着祁泽因为激动紧抓着床褥而泛白的指尖,展诗走上前担忧道:“公子,你没事吧?”
许久之后,祁泽缓过劲儿,摇摇头说道:“没事,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三人相视一眼,只好退下。
祁泽换好衣服,就缓步走出祁家。来到镇国公府门前,这里早已被烧的焦黑一片,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即使已经燃烧一夜,但尚有缕缕黑烟升起,偌大的镇国公府此时只剩下一片焦土以及一层细碎灰烬,往日的繁荣庄重已不复存在了。
四周都是朝廷官兵在这里收拾残局,空气中都是随风而起的灰尘和昨夜留下的残温。
一片空地上,摆放着几具盖着白布的焦黑尸体,白布下还可以隐约看到大致轮廓,露出的手臂上是被烧得惨不忍睹的焦黑皮肤,让人能够想象出当时大火的惨状。
其中一具手里拿着佩剑,确实是阙牧的佩剑。旁边的一具尸体身高比祁泽高,祁泽下意识地想要掀开白布,却又适时停住了。即使看了又有何用,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