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希望被别人看到他的死后惨状吧。
站立片刻后,祁泽转过身离去,就当做这是来看他的最后一面吧。
在往日繁华的街道上,小贩们都不再卖东西了,而是都聚在一起对着昨夜的那场大火议论纷纷。
“那大火烧的可真厉害,那么大的镇国公府都给烧没了。”
“可不是?可惜了镇国公老将军和那位阙小将军,两人也是为了南楚征战多年。好不容易这几年和平下来,老将军也能歇息几年,谁知竟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那位阙小将军也是骁勇善战,深有大将之风。如果没死,就能像老将军一样英勇了。可惜英年早逝,竟被一场大火夺去了生命。真是可惜可叹呀。”
“唉,当初的骠骑将军好歹还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谁知阙家的两位将军竟死在自己家里,还被大火烧的惨不忍睹。荣耀了一生,竟是这样草草退场,令人可悲可泣。”
“可不嘛,咱们南楚就这样失去了两位将才。前有骠骑将军光荣战死,后有阙家两位将军惨烈牺牲。我们南楚哪还会出现像这三位英雄一般的人物了?”
听着人们的话语,祁泽无神地在大街上缓步徘徊。
原来人们都知道阙家的功勋,虽然在朝堂上阙家仿佛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站在顶端的名字。但在老百姓的心里,他们就是征战多年的英雄,是他们守护着南楚无战乱侵扰。
但为何昭正帝不明白,虽然阙家是掌握兵符多年,但阙家至今没有造反之心。若是想要造反,何必等待十几年时间,何必守护南楚多年,而兵符也只有阙家有能力掌握。
一边依靠着阙家守护,一边却在戒备着阙家造反。
如当初的祁家一样,阙家站在权利的顶端,连昭正帝都要忌惮三分,如今却是成为了一抔黄土。
在她知道祁家的真相时,她就知道昭正帝不是一个英明宽容的君主,毁掉阙家在所难免。但仅仅只是因为功高震主,就要杀掉为他操劳一生的家族,祁泽无法接受。
她知道每个帝王都是有疑心的,不可能会留下势力太盛的部下,但还是不由为之觉得心凉。
父亲如此,阙家如此,他也如此。
帝王的心思有时候猜的太透,也会让人失望。侍奉着这样的君主,也会让人心寒。可她是南楚人,为了活命,她别无选择。
看着平时有很多女子在此排队的小医馆关了门,突然冷清的门前,让人不由落寞。
在辰月楼的一处窗口,那里本应有一个风流恣意的男子喝着茶,眺望着整个定京城。用着慵懒的姿态俯视众生,玩世不恭地笑看一切。
可现在窗门紧闭,那名男子也不在了。
走到辰月楼里,平时的侍从酒保也都换了人。
阙煜死了,孟言锡他们也都走了。
驻足停留片刻,祁泽就转身走了。虽然死了,但南楚历史上从此也会记下这惊才艳绝的人了。
如往常一样,祁泽在兵部整理公文。旁边的姜庑吃着糕点,突然开口道:“韶仪,你知道前些日子镇国公府着火,两位将军死在火里的消息吗?”
祁泽整理公文的手一顿,垂下眼眸,随口说道:“知道,圣上不是给阙家两位将军死后追封谥号了吗?”
镇国公府着火后,昭正帝也终于放心了。甚至还给阙牧和阙煜追封了谥号,把两人的功绩永远记载到南楚史册上。
人都死了,来做这些未免有些假惺惺。但好歹没有破坏他们的声誉,可以让他们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也算是给人们心中的慰藉。
“虽然追封了谥号,但还是觉得心里可惜。自骠骑将军死后,就依靠着阙家的两位将军一直守护南楚。尤其是阙小将军,年纪轻轻就跟着镇国公老将军南征北战,从无败绩。可惜英年早逝,如若不然之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姜庑叹息道。
没错,如果阙煜没有死,肯定会像阙牧一样受到万人敬仰,甚至会比阙牧更厉害吧。
“你很敬佩他?”祁泽问道。
阙煜很少与朝中大臣有交际,人们都避之不及。但听姜庑这口气,竟是十分敬佩阙煜。
“对。”姜庑点头,“若是阙小将军没死,肯定会与骠骑将军一样厉害吧。虽然他看起来很危险,但父亲说这总比一些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人看起来要安全得多。阙家虽在朝中与大臣交集颇少,但同时并没有害人之心,也是值得深交的世家。”
祁泽一时无话,姜庑说的没错。阙煜虽看起来很坏,但真的并没有害死过人。之前因为高益川的事情,她对他有所偏见。但经过这不多的接触,她了解到他并不是如他表面上那样危险的人。他不是刽子手,虽然她不知道阙煜当时为何要杀掉高益川。
姜庑接着叹息遗憾道:“如果阙小将军还活着,我不介意我们可以做一对好朋友。可惜人死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经姜庑这么一说,祁泽才发现阙煜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孟言锡他们,就很少见他与别人有交际,仿佛是在刻意与一切断绝联系。
可是为什么?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怕孤独的人,而他好像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她好像更看不懂他了。
在浮生阁,祁泽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现在已经深冬了呢。
“公子,天冷了,抱着暖炉吧。”展诗走进房间,把手里暖烘烘的精巧小炉子递给祁泽。
“不用了,这个暖炉你用吧,我还没有那么怕冷。”祁泽拒绝道。
“噗嗤——”展诗不由笑出声,“其实公子最怕冷了,要不然衣服就不会这么厚了。”
祁泽闻言不由低头看去,确实自己的冬裳格外厚。虽然有内力,她也并不是特别冷,但还是每次冬天穿的很厚。也许她真的怕冷吧。
展诗回头拿了一件大氅披在祁泽的肩头上,“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呢,一直下着雪,不见太阳出来。公子还是再披件衣服吧。”
闻到熟悉的檀香味时,祁泽一时怔愣。看着大氅上华丽的暗纹,祁泽就想起来了那天她抱着他哭泣,为避免她湿透着回去被别人看到,所以他把自己的大氅给她了。
因为两人都是经常穿着玄色大氅,展诗就没认出来。
看着手中的兵书,上面是苍劲有力,狂狷不羁的字迹。这本兵书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兵法更是琢磨了很多遍。
这字迹的主人应该就是这样的才对,永远狂傲不羁,但现在她看不懂这字迹中,又到底隐含了一个怎样的他。
也许从头至尾她就没有看懂过他,而他们也可以作为很好的朋友。
空中的太阳陨落了!
今年的冬天有些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