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离终究还是拗不过钟泽。
她看着精神抖擞的少年提着刀走在萎靡不振的自己的身侧,只觉得自己老了。
安神香、龙涎香……
夏季晚风吹到魏离冒油的脸颊上,冰凉。她也整理好了万千思绪,默不作声地仰头看着黑夜里的星星。
“钟泽,你对你家殿下了解多少?”
“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龙涎香吧。”魏离思索一会儿,回答得小心谨慎,“传闻中只有皇室才会用的龙涎香,区区一个九南府金甲卫指挥使怎么舍得拿这玩意儿熏衣裳?”
钟泽放慢了脚步:“魏姑娘,你用过龙涎香?”
“没用过。”魏离打了个呵欠,“但我买过龙涎香的鸭蛋粉。”
“龙涎香的鸭蛋粉?那可是御用贡品,魏姑娘你怎么会用过?”
魏离耸肩,没有回答。
钟泽见她沉默不语,便没有继续询问下去。
他寻思着这件事得告诉他家殿下。
倏然间,魏离开口,鼻音浓重。
“后面有人。”
钟泽僵了僵,右手慢慢摸向腰间绣春刀。
“别动。”魏离低声呵斥,“别碰刀,别回头,小心打草惊蛇了。”
钟泽的手在刀鞘上抚了抚,最终垂落。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大街小巷中是一片黑暗。
魏离攥紧衣裳。
很快,掌心冷汗在衣裳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魏姑娘想如何处理?”
魏离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极低:“无非是为了那个什么堪舆图而来的人。”
“啧,一张堪舆图也不知道引出了多少人,这人多得牢房里都塞不下了。”
魏离拉住钟泽的衣袖,在一条小巷子口拐弯。
“这几个人没有抓去审问的必要了。”她躲在暗处,冷静观察着那几个人的去向,“这几个吴家大房的人,我在吴家宅邸见过。”
“魏姑娘的意思是……”
魏离的食指压在了唇上。
“嘘——”
一双杏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寒芒。
“人在那里,快去追!”
钟泽的手慢慢摸向腰间
魏离蹙眉,抬手按住了钟泽拔刀的手。
她勾唇一笑:“逐个击破。”
“这个给你。”钟泽抽出腰间匕首递给魏离,“这是殿下赐的寒铁匕首,魏姑娘没有武功傍身,提不动刀舞不动剑,若是遇到了危险,可以拿这柄匕首防身。”
魏离接过匕首,轻轻一拔,利刃出鞘。
“多谢。”她痴迷地欣赏着匕首通体寒光,她抬手,用匕首随随意意地碰了一下右手边的墙壁。
墙灰簌簌飘落,墙壁上多出一道三公分深的口子。
魏离咂舌。
“这么好的的东西给我,你们是不是亏了?”
钟泽笑笑,移开了目光。
“那些人走了,我们也走吧。”
魏离把玩着那柄并不太重的匕首,兴高采烈地跟在钟泽身后。
“魏姑娘,等堪舆图的事情解决完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她歪头思索一会儿,“我可能会去京城找钟泠吧。”
若是她愿意回去,那她就陪他一同回去;若是她不乐意回去,她就陪她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钟泽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古怪。
“福锦阁已被查封,不知道魏姑娘接下来该去往何处谋寻生计?”
“还没想好。”魏离语气轻快,“不过天下之大,总会有我魏离容身之处,是不是?”
“魏姑娘,我朝是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的。你若是对自己有信心,大可以放手去试一试。”
“我家殿下说了,就凭魏姑娘的聪明才智,他必定会鼎力相助。”
*
翌日清晨,魏离早早起了床,留下一张字条,放在桌上。
“入京寻阿泠。”
随后便混在百姓中出了城。
她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在城郊一处驿馆歇下。
条件简陋,蟑螂臭虫四处乱窜。但她也不甚在意。
傍晚,虚掩木门被晚风吹得吱嘎乱响。
魏离睡眠一向浅的很,她听到这令人心烦意乱的吱嘎声后,披上一件衣裳,拿起钟泽所赠匕首,轻手轻脚地下了稻草铺就的床榻。
月光皎皎,她扶着屋外栏杆,发呆。
树影婆娑,她单手托腮,眯着眼,感受着夏夜微凉湿润的空气。
身后再次传来破烂木门的吱嘎声,她只当别人屋子的门被晚风吹响,并不在意。
直到魏离身后传来人踩在栈道木板上的吱嘎声,她猛然回首,尚未来得及拔匕首防身,就被人撒了一小把药粉,迷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一辆泛着酸臭味儿的马车里。
怎么回事?
魏离脑袋昏沉沉的,嘴唇干裂,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脑海里残存的记忆碎片很快就被她拼凑了起来。
她这是又双叒叕被绑架了?
和她一同被困在马车里的是十几名不过十来岁、受惊小兔一般的姑娘。
魏离坐在车厢角落,慢吞吞地系好衣裳后,把头发随手扎成了马尾。
“有水吗?”她声音沙哑,喉咙痛得厉害。
马车车厢里的姑娘们瑟瑟缩缩地挤作一团,坐得离魏离远了一些。
稻草编成的帘子被掀开,一面容模糊的人走了进来,将魏离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