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兮福所倚这话不假。
几个心善的大哥大姐跑出来,质问他们凭什么抓我们走。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把几个大汉团团包围。
谷符也已经被捉小鸡一样提溜起来,见我不慌不忙,他心领神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平白无故的污蔑我们琅锦阁,砸我们招牌!”那位胡子爷怒不可遏,可很快也冷静下来,想招儿对付我们。“大家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这一群骗子看上我们铺子的钱财,骗取不成想出这辙想我们声誉尽毁做不成生意,其心可诛!”他说着走下台阶,一把扯过我的领口,口水在我脸上乱溅:“这厮不是什么好人!”
我自然是佯装过的,也不怕他们认出来,便破罐子破摔,佯哭着倒下去:“来人啊!琅锦阁掌柜当街打人啦!”
一位有着浓密胡须,长得十分正气的大哥从人群中挺身而出,义正辞严:“你还不快放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随着众人的怒火越烧越高,迫使他们放开了我们,我便开始伤心欲绝地娓娓讲述我“凄惨”的故事。
“我们平民百姓,平日里给大户人家做些针线活,那日主人家买了琅锦阁布庄的料子,打算做身衣裳,结果那料子入了水变得又丑又烂,还掉色到了主人家身上,再也洗不净了,我娘就被主人家怀疑从中做怪,这料子如此差价格却高昂,琅锦阁不知用何法子骗过了他们,还倒打一耙,我娘被污蔑手脚不干净,竟被主人家活活打死了!留下我与弟弟,我们可怎么活呀!”我抽出那块烂布,“士农工商,如今这铺子的当家却如此嚣张跋扈,定是背后有人撑腰!今日便要来讨个说法!”
“你这女娃不要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啊!”
“既然你说她所言有假,”那大哥取过我手中的布,“那就让我们进去,这布是不是你店里的,她是不是血口喷人,一看便知!”
“是啊,让我们进去看!”
“就是!不让进就是奸商!”
“把我们老百姓当什么!”
说着还有几个婆子姑子冲出来,表明自己也上过当,买着的料子不是劣质,就是狸猫换太子,还被忽悠着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众人轰轰烈烈闹起来,那胡子爷气得浑身发抖,铁青了脸冲到我面前,狰狞道:”说!你们到底是谁!是不是隔壁布庄的!想整我们是不是?”他说着说着,突然转变了态度,将我拉到了一边,眼神有些乞求:“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你说你说,你缺多少钱,我们给你就成了!”
见这场面,众人渐渐停下吵闹,窃窃私语起来。
我见情景不对,连忙推开他大吼一声:“他心里有鬼不敢让大家进去!”
“他们是骗子,我们琅锦阁这么多年招牌,大家有目共睹的吗,怎么会出这种事砸自己的铺子呢!”
我哭得梨花带雨:“大家千万不要听这个人胡诌!”
“姑娘啊我跟你说,倘若咱们家真出了这种事,我第一个遭天打雷劈!再说了,你娘是你们主子打死的,跟我们没关系,你要闹找也是找你们主子!何苦跟我们做小本生意的闹是不是?”
“你们良心败坏,以次充好,还想祸害更多的人吗!如此嚣张跋扈,便是把我们老百姓都当成任人宰割的羊!”
“畜生!畜生!”众人谩骂声一片,我立即道:“你若是问心无愧,就让你们当家的出来!跟我们去见官!进了府衙你若有冤情尽管说来!”
“就是啊!”
“走!去见官!”我闻声回头,背后那位仗义的大哥冲我眨眨眼,我心中不禁笑他的口音太怪了。
当然他奇怪的口音跟我一样,因为这人正是阿诺哥哥假扮的。
事情到最后,他们还是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回了铺子,他们不敢见官,这是肯定的。如今大闹了一通,一传十十传百,明天他们就能在全城扬名。我本就什么也不求,只是想把他们的生意全部搅黄,众人唾弃。
等人渐渐散了,我们也去河边洗净了脸,等天色黑下来,绕路回了府。
我刚入了府门,正对面就撞见公子。
他脸色败灰,见着我才冷冷招手让我去书房。
我在书房等了半个时辰,才听见他椅子的响动声。
“想通我为什么罚你面壁思过了么?”他淡淡来了句。
我本就又累又困,直言道:“没有。”
“今日,你可真是出名了一回。好生威风。”
“公子,”我索性转过身盯着他,鼻子里呼着粗气,“你为何总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他抬起眼,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这就是你的法子?”
“是。”
“胡闹。”
“今日之事传扬开,势必会对他们造成影响,生意一差,便也无暇顾及怎么对付湘衣姐姐了。”
“嗯,那我是不是要在宁湘衣面前好好夸夸你啊。”他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椅子把手,“他们的行事作风你也见过,睚眦必报,你就不怕如此张扬行事被人报复?你编造的谎话被人揭穿?倘若他们愿意去官府明查呢?如此危险,你却一句话都未与我商量。况且你不是一个人,谷符和茶馆的人被你都带去了。你觉得这些小伎俩,那几个老狐狸会看不透么?”
“我说的不是谎话。所以我笃定,他们不敢乱来。”我垂下头,平静气息。
“湘衣姐姐曾遇过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救了她的命。当时她被赶出家门后觉得此生无望,想要自戕,好在那个姑娘在崖边叫住了她,她才没跳下百丈高的山崖。后来她在那个姑娘栖身的破庙住了几日,见她每日以采药捕虫蛇为生。经过询问才知,那位姑娘家中的变故竟是由被叔父一手掌控的琅锦阁所致。她本与母亲相依为命,却因这失去了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而她还被蒙在鼓里。当时她掏出那块让她母亲丢了命的烂布块,还以为是母亲做错了事,可湘衣姐姐一眼便看出,那是料子本身的问题。她无颜见她,只告诉她她的母亲没有错,为她采了多日的采药便离开了。之后决心重振旗鼓,也有此原因。”
公子沉默了半晌。我呼了口气,低垂着眉眼,觉得疲累至极,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说我不与你商量,是因为你从不相信我。倘若你多问我一句,而不是将我所做的直接全盘否定,我都会觉得,我在景府与你相处这么多年,该是你信任之人。”
“公子,你从不相信我,而我也从未真正看清过你。”我步履匆匆,跨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