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记忆,俩人摸索到朱家铺子大门前。
透过敞开的门看去,只见朱二叔正坐在暗黑色掉漆的柜台后方,手肘曲折着支立着脸庞,闲来无事地注视着堂中。
褚渊先前迈进一步,踏入门槛后,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朱二叔”。
茫茫然听闻到有人叫唤他的名字,朱正左右晃动着脑袋,寻着发声处。
当他瞥见褚渊的身影立在门槛旁时,面无神色的脸庞,立时愉悦了起来。
朱正刚刚咧开嘴想大笑,意识到周围到处都是人,顿时收敛。
可是之前当门神早已按耐不住想要逃脱,他霎时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急匆匆地绕过柜台,向着俩人走来。
朱正眼含喜色道:“都忙完啦?”
褚渊缓和面容,尽量不肃着脸对待长辈。
暂时还没攒够钱买辆牛车前,还得劳烦朱二叔的帮忙。恩情是要记在心上,自然惯常冷脸的人也有特殊对待。
“正是。”
“朱二叔可要留在朱大伯这里再逗留片刻?”
朱正丝毫不犹豫地直摇头,他眼珠子一转,示意他往旁里看。
为了不让里面的家人听到他欠考虑的话,朱正压低了声音说:“这会儿没什么人到铺子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要是无事,咱们现在就可以回村子去。”
说话时,朱正不断地用眼神暗示褚渊,往他身后瞟一眼,提醒他先去问问他媳妇的意思。
徐琬见他们一来一回累得慌,笑着打了声招呼:“朱二叔。”
随后她正经地说道:“回去路上要麻烦您在前面的布庄稍微停一下,我想去买一点东西…”
毕竟是要麻烦人,总要事先与人说清楚,知晓一下对方的意愿。
在徐琬这里,从来没有强人所难这个字眼。
朱正并没有多大的想法,只要能立刻离开这沉闷的铺子,他便觉得吮吸空气都格外的新鲜舒畅。
他大手一挥,拍板道:“行,你们到车上去等我,我进去与他们说一声。”
俩人点点头,根本没有反对的意思。
先前让人家长辈等了他们几个时辰,人朱二叔只去道一声别,他们若是等不了,那就是不讲道理了。
……
牛车缓缓地行驶在出城的那条道路上。
因着城中来来往往的行人过多,县令可是下令过不得驾车在城中横冲直撞。否则一律押回官府打十大板。
有这条官威压制,谁都不敢众目睽睽的知法犯法。
朱家老大前来县城开铺子之后,朱家的牛车等同于都是朱正在使唤。
长满老茧的手掌攥着粗糙的赶牛棍,仍然有心思分神去打量四周。
朱正瞥见每逢巷子,必然可见成堆铺躺在地的乞儿。
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见过大街中的热闹非凡,再看见活得没个人样的乞儿,好像跟作假一样。”
“别看咱们这诺小县城里人来人往,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日子过不去的人,正在琢磨着怎么寻死…就县城往府城去的那扇城门外百里处,据说乱葬岗可是日日要填几句尸身……”
说到这里,朱正心酸地叹了口气,语气平无波澜。
“虽然咱们生在偏僻的山沟沟里,好歹靠山靠水,有地有树,只要自己个勤快一点,真不怕饿肚子。”
朱正与他们并不是同一辈人,更别提他们之间还相隔着两个时代的文化。
徐琬俩人相视一眼,虽然心里很是认可这段话,可仅此局限在那狭小的村子里过一辈子,他们不想平凡荒废光阴。
黑眸闪烁着炯炯光芒,示意她放心。
褚渊颇为冷静地回道:“朱二叔说的在理。可想要更上一层楼,还得要豁出去拼搏一把。”
闻言,朱正背着他们笑了,他望着前面数不清的陌生面孔,发自肺腑地说:
“你小子不愧是褚山哥的儿子。你不知道吧…从前你爹和你想的一样,十七八岁就一个人离开家进城讨生活,为的就是改变里世代务农……”
许是朱二叔从前与他们的爹足以谈心,注视着朱二叔有些佝偻的背影,他们突然间品出一股浓厚的酸涩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