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静静润湿着屋檐,白鹭捧着修剪好的茶花进了凝香殿,将茶花插进了青玉瓶中。
云流靠在贵妃椅上,看了一眼窗下,淡淡地说:“白山茶配上这青玉瓶,倒有种说不出的清丽静然。”
白鹭笑着说:“正是,奴婢适才路过花房,见这茶花鲜妍,特地拿来给殿下瞧瞧。”
云流微微抬头说:“本宫待得有些乏了,让花奴过来,给本宫说说怎么种茶花。”
白鹭轻轻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云流。她垂眸饮茶,清淡的热气浮在她脸上,掩去了她眼里的嘲弄。
华绍已经懒得遮掩了,这府中走动的奴仆越发放肆,连凝香殿都敢混进来。殿外扫洒的奴婢换了又换,落在暗处的眼线能把大殿盯出个洞了。
照这情形,大军已经南攻了,赵太后要如何反击?当日她曾递口信,必要时可求助天空城,只是有大雍前车之鉴,以赵太后的心性,应该不会求助天空城,避免再次引狼入室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明知故国危难,她也奈何不得,华绍命人死死看住了九王府,就连褚绥到后院都被眼线盯着,哪里还出得了府。
在她神思的时候,一个身材高瘦的奴婢走进了院子。
奴婢放下手里的几盆茶花,跪拜在阶下行礼说:“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吉安!”
吉安?云流猛地抬起了头,走到窗前,远远看到跪拜在阶下的奴婢,奴婢身上的棉衣被雨浸湿,露出一团阴影。
只有都宫的人请安时会跪拜着说吉安。她压制着情绪,淡淡地说:“起来吧,把茶花拿上来本宫瞧瞧。”
“是,殿下。”
穿着淡蓝棉衣的奴婢其貌不扬,抱着花盆走了上来,进了殿恭谨地站在一旁。
苏玉这时才拿着铲子进了院子,笑着说:“殿下英明,春雨贵如油,这时节种花正好不过。”
云流问:“姑姑,白鹭呢?”
“她去前院找褚管事对料子,殿下的春衫该裁了。”苏玉满脸笑意,示意奴婢把花盆放到木几上。
奴婢恭谨地将花盆放在了几上,轻声说:“殿下,茶花虽妍,不及鸢尾漫天。”
苏玉震惊地盯着她,那奴婢不卑不亢地站着,眼神却看向了云流。
云流低声说:“姑姑……”
苏玉明了,看了一圈殿外说:“殿下放心,四周无人。”
云流看着对面的花奴,定定地说:“赵太后派你来的。”
“花奴”脸上浮现了丝笑意,轻声说:“殿下明鉴,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接应殿下,得见殿下奴婢喜不自胜。”
说着退了半步,朝云流行了个拜礼。
云流沉思着说:“华绍将九王府看得苍蝇也飞不进一只,你是如何进来的?”
“花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旁警惕的苏玉眼神冷了下来。
“花奴”只得伸手抹脸,露出一张沉静的脸。
静渊而有谋,云流脑中蓦然浮现出这个词,眼前的年轻女子静静站着,却给了她安心之感。
云流静静地说:“能在华绍眼皮子底下潜入九王府,有几分本事,赵太后竟肯派你出来。”
女子神色未变,沉静的脸上有一丝极淡的笑意:“得见殿下风姿,齐疆失仪。”
云流紧紧盯着她说:“齐?”
旋即大笑起来,似悲似喜。赵太后竟舍得派出齐家人,齐家是开国九族之一,指点云氏先祖建宫千夜流域,世代承袭钦天监,掌午云半壁江山。
齐家女世代单传,她尚在都宫就听闻钦天监齐修有女善谋,外游仙山,想不到今天在殿中见到了。
云流有些嘲弄地说:“我不过是困于他国的棋子,赵太后这是大材小用了。皇兄苦守召陵,却不见齐大人出手。”
齐疆眉眼沉沉,轻声说:“天道轮转,殿下当有此困,午云亦如是,天下亦如是。”
她欲言又止,天象堪破,帝星暗淡,这是天道,非人力所能逆。帝星虽暗,却在移动,隐隐指向一个预言。
天道不可违,大雍皇帝南攻午云,就是最好的证明,分明他没有得到大雍钦天司的指点,他的作为不过是替人做嫁妆。
齐疆看着云流说:“殿下,昨夜臣得到消息,大雍兵分两路,南攻午云,杨家军此前自曲水破关,一路南攻。夏家军据臣推测,应会从西方攻入。烽烟四起,殿下要随臣回午云吗?”
云流怔怔地看着她,杨一世已经攻入午云了,夏决……也率军西下,午云必破。
国破山河在,她是最后的皇族血脉,要与午云百姓共存亡。皇兄,你的江山阿流来替你守,阿流很快就回来。
云流点点头说:“自然要回午云,只是午云众人也要随我一同回去。”
她的心腹都在大雍,只有她一人离开大雍,回到都宫又能做什么,别说抗击大雍,先死在赵太后手中也说不定,毕竟赵太后憎她入骨。何况,华绍若知道她逃回午云,午云众人只有死路一条。
齐疆沉思着,说:“这却是不易,华绍行事多疑,黑甲军神出鬼没,难以防备。且天高路远,易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