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良虽然话说得豪情万丈,但李郎中听了却另有一番计较。甘良毕竟是县令的亲弟弟,刮骨疗毒本来就是浮空掠影,如果没有大碍,那一切都好办,真在自己手底下把他的腿给搞砸了,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郎中思索再三,说道:“甘二爷,不是老夫不肯开刀,这刮骨之事总要有个论证,那话本之中三下五除二解决的事情,全凭说书的一张嘴,真要动起刀来,那是活生生从人身上割肉啊!”
三番两次的劝诫过后,甘良终于稍微理智了一点。他看了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脚,心中不免有些凄惶,但仍然不死心。
“李老头,我也不要你现在动手,既然它是说书的说出来的,即便捕风捉影也要有些真凭实据,我看你不如与同行计较一番,如果这一套行得通,我再来不迟,三天时间够吗?”
三天?三年也未必够啊!李郎中嘴角一阵苦涩,却又不知如何推辞。这时候再与甘良争辩,自己这医馆就别想开了。
“甘二爷的腿脚自然要放在心上,老夫尽力而为吧。”
当然,寻求刮骨疗毒可能性的人不止甘良,自然还有陈庭靖与柴荣,也在求访医馆,想要得到答案。
“怪了,吕郎中怎么好端端地染了风寒,看来医者不能自医确有其事啊。”柴荣望着吕轻舟医馆门上的告示,不免有些疑惑。
陈庭靖关心则乱,说道:“会不会是吕郎中得知了刮骨疗毒的事情之后,正在私下验证,却不便示人?”
柴荣嘴角微微抽搐,说道:“陈兄,这都闭门谢客了,难道吕郎中拿自己的胳膊来试刀么?”
陈庭靖一阵苦笑,那根稻草近在眼前,却是无根浮萍,怎么也抓不住。正当这时,刘嫣也来到了吕轻舟的医馆,那步伐已然与常人无异。
“陈员外,您怎么来医馆了?怎么不进去呀?”
陈庭靖没搭话,指了指门上的告示。
刘嫣冰雪聪明,又从甘霖那里得知了甘良被驱逐出府的消息,电光火石之间便将那一夜的经过猜出了大概。吕轻舟闭门谢客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本来就是登门道谢的,改日再来也无妨。
两伙人都要离去,而吉日正巧来查看吕轻舟的伤情,三拨人撞了个正着。刘嫣想与吉日谈一谈说书的事情,而陈庭靖更为着急,抢白道:“周先生,没想到在此处相见,您也是来医馆瞧病的么?”
吉日有些不明就里,医馆又不是茶馆,怎么都往这里聚?他仍旧压着声音,说道:“周某毕竟靠嘴吃饭,常常要服些方子保养嗓子,故此来寻吕郎中。”
刘嫣看了看陈庭靖,那一脸的殷切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下去的,他与吉日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而柴荣又接着问道:“周先生大才啊,一本关云长,既有人伦大义,又暗合兵家之道,不知是何人所授?”
吉日轻轻捋了捋自己的假须,说道:“周某不才,与那关二爷的扛到护卫周仓同名,是由他梦授机宜,这才将关二爷的事迹宣扬出来。”
柴荣打心里十万个不信,梦授机宜?皇上都没你能吹!可是在陈庭靖眼里就不一样了,高人托梦的事情虽然大多是传闻,但大晋朝立国十六载,此前小国林立,从未听说过什么魏蜀吴。
而书中所说的赤壁也好、樊城之战也好,又的的确确能在地图上找到那一条符合战况的长江,唯一的解释只有说书人假意虚构,以新瓶装旧酒。想到这里,陈庭靖更加相信刮骨疗毒的可能性。
“周先生,陈某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一二,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惑?”
陈庭靖此前雪中送炭,吉日牢记在心,如今有求于自己,哪有推脱的道理?
“不敢当,陈员外但说无妨,周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庭靖大为感动,说道:“周先生不愧见多识广,快人快语!陈某只想知道这刮骨疗毒之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一问把吉日吓了一跳,他没明白陈庭靖的意思,自己就是说个书,顺带造势收拾甘良,怎么还蹦出来打假的来了?
吉日沉吟片刻,说道:“七分是真,三分是假!”
陈庭靖当时心口一重,没想到有七分真,那岂不是说此事大有可为?而一旁的柴荣就冷静许多,问道:“不知这三分假,假在何处?”
吉日大笑道:“这一成假,假在医师,刮骨疗毒者,名不见经传;这二成假,假在忍痛,关二爷并非活受割肉之苦,而是有麻醉之术;这三成假么,假在伤处,关二爷伤及左臂,而非右臂。”
这三点说完,陈庭靖差一点老泪纵横。这算什么假,不用神医,有麻药,换了条胳膊?可刮骨疗毒确有其事,这边是十分的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