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街很长很长,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可众生很小很小,小到跨出一步,也不过四尺距离,街上已被清空,摊贩被驱赶殆尽,皇家出行,庶民退让,这世间很可怕,强行将人分为三六九等,高处的人们充分享受着精神与物质的充分供给,甚至饱暖思淫/欲,底层的人连一日温饱都要拼尽全力。
这世间很美,总有些人洋溢笑脸,尽管衣衫破破烂烂,尽管一日三餐炊糠咽菜,那孩童手中的风车转着,蹦着跳着,刚出小巷,一个不留神撞在傅龙晴身上,他满脸歉意,愣生生看着傅龙晴。
傅龙晴报以微笑,将风车捡起递给了他,顺便摸了摸他的头,孩童烂漫地笑了,小巷后又急匆匆走来一位妇人,嘴里骂道“你这孩子,今日凤熙殿前出行,冲撞了殿前,我们这一家都是要遭罪的。”
抬头间看见了傅龙晴,有些怕,又有些不好意思“官…官爷……刚才没撞疼你吧。”,傅龙晴摇头表示无碍,妇人好心提醒“凤熙殿前今日出行,算着时间也该回城了,纵然你是兵将,也该避让才是。”
回头,街边卖灯笼的摊车孤零零立着,微风一吹,露出跟在背后的凤熙殿前以及部众,妇人一惊,话都不敢多说半句,急忙带着孩童钻进小巷。
她在乎的是殿前的位子,不是这黎民百姓,这高位又有何用。凤熙殿前紧握着塌位扶手,眼神阴鹫,凭什么你生下来什么都有,无军功便坐上了殿前之位,手上还未沾血便握紧了凤翎枪,现在同为殿前,你却还要高我一等,凭什么!
回头继续走着,任天笑也看着这一切,天同地大,怎么就这么多不可得之事。
那条小巷也空了,凤熙殿前行至巷口,向里面看了一眼,怨恨开口“摊子砸了,人,杀光!”
饺子摊今日也没开张,记得小时候,她会带着凤熙偷偷跑出皇宫,就坐在此地,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能开心许久,可现在,已是物是人非了。
静静在桌角放下十七文,傅龙晴拐向东平街,凤熙殿前走到摊前,侍卫问道“也砸了?”
凤熙殿前静静看着,思索了许久“给店家再扔三文。”
众人有些发愣,这凤熙殿前有些一反常态,只要是龙晴殿前碰过的东西,她总要砸了毁了。不管旁人如何去想,她长叹一声,凤熙殿前轻声呢喃,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涨价了。”
象辇上,那青眼书生还是迷离之色,趴在凤熙殿前腿上轻轻啄饮,凤熙殿前却是没了兴趣,掐断书生脖子,随手扔下了象辇。
与龙晴殿前不再同路,轻舒一声回宫,率部众行进了天鸾门。
南安街上,这才有了些人烟,吆喝声中,傅龙晴喝着一碗米糟,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的不认真,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
“接下来准备如何?”任天笑坐在了她的对面,傅龙晴咽下米糟“反正你的人情我已经还不上了,再帮我个忙如何?”
“何事?”任天笑的回答只有简单两个字。
傅龙晴不管仪态,捧起大碗将米糟吞完,用筷子扒拉两下,这才重重放下碗筷,擦干嘴角“陪我进趟皇宫。”
说完,起身朝着朝凤门走去。
宫门大红,朱漆黑底宫墙层叠,琉璃金瓦,三道宫门后是御鸾台,春日朝祭,可见万人朝拜盛况。两人走着,在此地有些空荡,角楼上,一对道家师徒静静看着,怀中拂尘随风轻舞“南朝天下我已落子十七道,龙晴殿前却步步走在十七道之外,难道真是我错了?”
徒子也一脸疑惑,掐着肥嘟嘟的手指算着“明明是满命格的人,却为何还要逆命?”
老道人重叹一声,轻挥拂尘“人之命格总缺一,这才是常数,命格为满,已是极数,人盘已容不下他,不知他以后会借道天盘还是神盘。”
“天盘如何?神盘又如何?”徒子更加疑惑。
“天盘是舍一保九,神盘是舍九保一,而他舍或者保的那个一,便是整个人盘。”老道人语重心长,抬头,眼睛有些浑浊。
“那岂不是说……生灵勿怠……生灵勿怠……”徒子念叨着,立刻掏出算筹,他的算筹还是九立的,九进一,便还是一,一与九却又有不同。
正算得起劲,手腕却被老道紧紧握住“为师不是说过,不让你妄动九立算筹吗!”喝止之下,有风雷蠢蠢欲动,九根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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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瞬间散落一地,徒子一时间手足无措。
“可师父说过……”刚想辩解,却看见老道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快要急哭了“师父我错了师父。”
“天地应运而生,也是应劫而生,知天道,最该避天道。”老道为其解惑,微微转身,口中喃喃自语“南朝天下,气运彻底被搅乱了。”
徒子立刻上前扶着,那双眼睛早已看不见这世,心却看清了道,不远处的天机楼,筹轨连接衍盘慢慢悠悠转着,微光如白昼霜葭。
“就这么放任不管?”徒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乱局,却不是死局,我们且看天下。”那老道应答,如烟波浩渺。
一师一徒身影渐远,任天笑与傅龙晴已走在鸣鸾奉道,这鸣鸾凤道为百官觐见,上朝禀奏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过了这鸣鸾奉道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宫,大殿前,金身朱雀引身高亢,接天地之势,十二汉白玉柱各不相同,上位六者,赤者凤、凰,黄者鹓鶵、青者为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依次孔雀,金鹏,彤鹤,蓝凫,雪鸮,奔雉,威势自然流转,浩浩荡荡。
殿外空旷,殿内偏殿,却有些寂然,一美妇人斜躺在榻位上,旁边半百老者轻轻为她揉捏着经外奇穴,淡淡的薄荷脑油味散开,醒神不少。
“龙晴回来了?”美妇人闭着眼,淡淡问道。
半百老者停下指尖,微微一顿“是。”
这老者一身蓝绿缎金袍,上锈金鹏展翅,地位已远超一品,在此刻却显得唯唯诺诺。
“南宫,这可是你的孩子,你一点都不着急?”美妇人睁开眼,久居高位,纵然今日扮得随意了些,却依旧挡不住那摄人心魄的傲然。
老者的手继续按压着美妇人的外奇穴“她姓傅。”
“你还在怪我宠幸你那不争气的弟弟?”美妇人重重叹息一声。
这次老者没有停下动作“不敢。”
“那就是有了!”美妇人表情突然肃然“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朕未嫌你迟,改为忧字如何?”
老者神情一紧,急忙上前跪下“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你可不是微臣,官至上柱国,仅次于相国,若论权势,怕早已是靖泽八柱国之首了吧!”老妇人双眼微眯,看着眼前跪着的老臣,不为所动。
老者已不知所措,老泪纵横,颤巍巍的身影俯得更低,艰难开口“听候国主发落。”
许久,没见美妇人动作,悄然抬头,来不及擦汗,美妇人已站在他的身前,轻轻将他托起,语气又柔和了不少“若是在寻常百姓家,你我只是夫妻,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这诗挺好。”
“罪臣这便回去辞官,绝不留一丝贪恋。”老者忏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