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瓶啤酒喝完了,郑思齐起身告辞。葛潇如也不收拾,任杯盘狼藉,明早再整理无妨。
洗了澡,准备就寝。
按理,一晚上接连喝了不少红酒、啤酒,头已感觉晕乎乎的,该沉沉入睡才对,然而,眼前老是浮现出虞一清的身影和笑容,久久不肯睡去。
回想几年来的种种,真有恍惚迷离之感。
两人同一年进研究所,起初还在同一个部门,经常合作共事,难得的相知相契。办公室一位年长的同事还曾打趣他俩“金童玉女”,尽管两人都反感这名号。
那段岁月真让人怀念。所里事务不像现在这么烦杂,人事关系也比较单纯,印象中,办公室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还有各种段子,很好玩,并不粗俗——毕竟是在省一级的研究所里。当时老顾还没走,大伙最爱听他说段子。上至国际关系,下到婆媳关系,举凡伟人轶事、明星绯闻、社区八卦,无不涉及,而且信手拈来,妙语连珠。
那时,大家似乎都很少谈论买房啊、项目啊这些个事。两人经常在一块儿听音乐、聊电影。其实自己只是懂一点理论,说得冠冕堂皇些,称作“会欣赏”,偶尔写一点评论文章;虞一清才是真爱音乐,她从初中开始学习长笛,十余年来都不曾荒废,长笛演奏水平几乎达到专业级。
又想起了那场音乐会。那年元旦,市总工会、文广局等联合举办一场文艺汇演,虞一清受邀演奏长笛。她让葛潇如推荐曲目,两人精挑细选,最终选定了《西西里舞曲》。演出前,虞又请他去排练现场观摩,听他给过一些意见。演出前一天,还特意送来一张入场券。
虽是第一次参加大型演出,但她的表演无疑非常成功,她将这首名曲演绎得极为细腻传神。她演奏时优雅高贵的神情、姿态,尤其是吹奏自己最爱的两个乐句时,她深邃而略带忧郁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了他心里。他很想问她,演奏那个乐段时脑海中出现的是怎样的音乐形象,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可惜一直没恰当的时机问她。此刻,她当时的面容和眼神似乎又变得那么清晰。或许,光阴的沉淀,将往事定格成几幅画面,会比现实更美丽而明晰,就像那些老照片。
他又想起了那几张照片。
是她婚变后的那年春天吧。记得是一个双休日的下午,趁着蒙蒙细雨,他到柳浪闻莺附近想拍些照片,正巧遇见在那儿独自赏樱的虞一清。说来有那么巧,他是在取景时从镜头里看到她的。当时也没多想,便顺手为她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才跟她打招呼。
“真好看啊!”她从相机里仔细看了照片,“噢,我是说你的照片拍得真好看……”发觉自己的话语欠妥,她忙又补充了一句,稍有些羞涩的模样,欣喜后隐藏着不易觉察的忧伤。
那几张照片,他自己也非常满意,若是刻意摆拍,估计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接下来,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就很自然地为她拍了许多照片。那些照片他曾反复欣赏,很多表情、姿态都记在心里,但这会儿印象却很模糊了,估计是酒精的催眠作用吧。
眼前有些恍惚了。又有几个镜头不断浮现,就像老电影中的闪回。
想起所里同事第一次为她庆祝生日,自己鼓起勇气偷偷送了一对耳环,她拆开包装发现礼物时那种惊喜、复杂的表情。
想起那年得知她遭遇婚变后,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单独劝慰的情景,她无法抑制的痛楚哀怨,以及后来极力维持的洒脱和坚强……
好久没有单独交流了,不知她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