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昌是太子云乾的叔父海陵王的次子,自幼和云乾交好。
见云乾不语,云昌又补充道:“卫太师一向敢于直言,芝麻绿豆大的事到了他那里就成了事关社稷的大事。”
“他这就是想挣一个谏臣的青名,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丝毫不顾及殿下的感受。”蔡成和捻着胡须慢慢说道。
云乾嘴角微微上挑,一抹毫无笑意的笑容。
虽然贵为太子,但他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处境中了。他仔细想了想,除了晚上自己可以选择睡卧房还是睡书房,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由他自己来决定的。
从选择府邸到大婚,从读书到平日出行,他的每一件事都有人盯着。
就连他穿件新衣服,也要提防被人进言不合祖制,偶尔郊游也要小心被进言生活奢靡,和相熟的朋友说几句话也要选择在这没有月亮的晚上漏夜前来,还要分别从不同的门先后进来。
是要防止有人参奏太子结党。尽管圣上虞太宗治世清明,结党在任何时候都是皇帝的大忌。
他放下手中的书册,揉了揉酸胀的额头。
从四岁开始他就一直读这些圣贤书,成为太子后并没有荒废,反而越读越多。太子太师卫澄说过,太子不可一日不读书。
云乾三天才参加一次朝会,也不过就是列席旁听。卫澄说了,太子应知天下事,但只是知而已,还不到置喙的时候。
所以作为太子,云乾唯一做了还不会出错的事,就是读书。
可如今读书也成了错,就因为选陪读。
太子太师卫澄居然就因为这件事在朝会上参了太子一本。云乾几乎都能想象出卫澄奏本的时候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而阿耶也一定对卫澄的话心有戚戚,于是二人都将矛头再次对准自己。
约束太子?他现在被约束的难道还不够吗?
云乾看着眼前的烛花,没有叫守在门外的仆役,自己用一截铜灯棍拨了拨。烛火亮了几分,在眼前微微跳跃着。
他好像看见烛火中有一个男子的笑脸,哦,那是他被卫澄参了一本的罪魁祸首,那个太学里伶牙俐齿的学生。叫叶蓁么?
能有那样笑脸的人,每一天都一定过得很开心吧。
魏王云泰也很爱笑,虽然笑起来远没有叶蓁好看,但也是同样的开心的笑。阿耶的宠爱,来去的自如,没有双双利眼时时盯着,又怎能不爱笑呢。
将魏王云泰从脑海中甩掉,云乾再次回忆叶蓁的笑脸,那样轻松,那样无所谓的笑容。即便知道了自己是太子,仍然语藏机锋,寸步不让,胆子大得很那。
云乾忍不住微微一笑,笑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枯燥的日复一日的读书,如果有这样的人陪伴,是不是也会变得生动一点?可惜了。
可是自己是太子啊,未来的一国之君,可能这些就是作皇储的代价,和天下相比微弱的不值一提的代价。
云乾是清醒的,他虽然有不甘,有反抗,有抱怨,但他知道该怎么做。
十几个皇弟都看着呢,二十几双眼睛啊,还有阿耶的,阿娘的,那些大臣们的。云乾知道该怎么做,而他也只能这么做。
等。
等阿耶传位于他的那一天,或者,等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