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卿看着玄茗那副抱着必死决心的模样,心中更是歉疚,缓缓摇了摇头。
“沈将军误会。”安歌在马上,轻声一笑,“那白玉箫若是令狐少侠喜欢,就带在身上。若是继续交给安将军收着,也不是不可以。”
听得此言,四个人皆是惊奇地转过头,像是听不明白这安歌究竟在说些什么。
“先生只有一个条件——令狐清卿,必须活着跟我们回去。”
清卿眼中微光一闪:“你们若是真想杀我,不必为难。”
安歌仍是笑笑,露出个少女独有的温柔神色:“看来,令狐少侠还是不明白。掌门和先生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少侠跟我们好好地回去,掌门便会大赦水狱,没有一个人会在明天被砍了脑袋。除此之外,沈将军和安将军今晚的事,也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少女话音落下,玄茗和安瑜对视一眼——一旦轻信,便是羊入虎口,只怕凶多吉少。
清卿回过头,和玄茗四目相对:“那我去了。”见玄茗惊讶模样,清卿只是莞尔一笑,向安歌的方向看一眼,低声道:“没事的,安歌不会骗人。”
玄茗还是不放心,怎么也不肯把清卿从怀中放下来。清卿撑着身子,快没了力气,只好把下巴靠在沈将军的肩膀上,凑在他耳边,缓缓地道:“将军不是方才劝我,不能轻易寻短见么?其实从我十五岁那年被箬先生用碧汀毒刺了一剑,早就知道了,怎么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地活……今日若是能捡回去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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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也就罢了。即便西湖此刻当真容不下令狐家的人,此刻咱们几人奔走,又能逃到哪儿去?”
玄茗手臂微微颤抖着,心下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可总是不放心,就这样把清卿交回到那冷血无情的天客先生手里。
“再者说,若是清卿悄悄活着,日后再生一场战乱,要报了今日被断绝师门之仇该如何?真到了那一天,将军当真不会后悔,今日把清卿救了下来?”
玄茗一下睁大了眼,心底里像是有个声音,一下子击穿了浑身盔甲的最后一道防线。不由得低下头,攥紧了拳头,心中喃喃地道着那句话:“男儿此身长报国,何须裹尸在世间……”
这是每一位宓羽湖的将军走上疆场之前,都要在掌门阶下所说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声沉默已久的呼唤,让沈玄茗忽地想起,自己从始至终,都应该先是属于宓羽西湖的将军。清卿见玄茗样子,已然是心下动摇,便微微一笑地道:
“我走不了路,把我放在马背上吧。”
玄茗这次,再没推辞,只是凝望许久她被血污得、辨认不出模样的脸,那双朦胧的泪眼中,闪着难以捉摸的光芒。于是低声嘱咐道:“一切小心。若是再遇到危险,虽是来找末将就是了。”
清卿点点头,费力地趴在马背上。那马甚是通灵性,不必人催促,便自行向着大队西湖人马的方向走去。
伏在马上,清卿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难受。满脸都是昏沉的模样,上下眼皮还不断地打着架。许是身体虚弱,再加上这马习惯了崎岖而行,走在石板路上并不平稳,清卿在马上晃一晃身,双手脱了缰绳,眼看着就要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
安歌骑马在旁,一个眼疾手快,就捞住她身子。
谁知清卿就在安歌贴近自己身体一刹,忽地睁开了眼,右手一下子探出,毫不犹豫地抓向对面少女白嫩的脖子。谁知安歌也是反应出奇地迅速,就那样探身在半空中,都能反手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将清卿的右手挡到一边。
随即抓着她右臂一使力,清卿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爬在胳膊上。
几个侍卫看在眼里,都觉得这浑身缠满了绷带,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活死人”,如何能是宓羽天客门下大弟子的对手?因此并未出剑,都悄无声息跟在二人身后,甚至还多了几分看热闹的窃笑。
随着清卿大半个身子都要被安歌拉下马,清卿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反倒左脚一蹬,把自己身子从马背上彻底悬了出来。
紧接着,只见清卿右脚挂住缰绳,仰面向上,反手从后一把就掐住了安歌脖颈。安歌万没料到她竟能从上而下地挂在两匹马之间,一个不防,就觉得脖子上的皮肉被紧紧抓着,随即身子腾空而起,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清卿挂着缰绳的右脚一收,身子平平稳稳落回到原来的马背上。
只是自己还没松开卡着安歌脖子的手,另一手抓住了缰绳,用力一拽——
众人见得这匹好马“嘶”地一声长鸣,扬起前蹄,半个身子都腾跃起来。借着这样的力量,清卿另一只手趁机使力,就那样掐着安少侠的脖子把她拉到自己的马背上。
直到安歌看见了自己就要砸在这匹马上,赶忙提起一口气,平稳地落在清卿身后。脖子上火辣辣地疼,定是被清卿抓破了皮。
安歌心知是清卿把自己拉了上来,否则,自己非得在一众随从面前摔个狗啃泥不可。但仍是寸步不肯让,坐在清卿身后,乘势探出胳膊,架住清卿脖子:
“想造反么?”
“明明是清卿把少侠拉回来,少侠却反倒说我造反?”
“劝你不要。”安歌脚尖一点,直接侧身飞在空中,一扯缰绳,自己闪身落回到原来那匹马的马背上。随即双手一扬,只见清卿这匹马的缰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安歌拽在了手里。两匹马一齐吃痛,在夜幕下狂奔起来。
清卿转头看向安歌的侧脸,月色淡淡的清辉之下,黑发如墨,拂在少女眼前,便是在随风扬起处,都少不了几分姣花照水,流风回雪的气质。
只是那远山娥黛间,片刻也搜寻不到那旧时活泼少女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