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目不斜视地问道:“箬先生以为,是不是这样?”
话说回来,温掌门这句话倒是不假。先前玄茗的初衷是搭救孔将军的三妹妹也好,或是不忍血光漫天也好,都算是争得了那一件大赦水狱的幸事,使得许多愿意投身西湖门下的英雄好汉,就此捡回一条性命。
从此之后,再无人提起西湖灭门灭派之仇,只是心中感激西湖掌门既往不咎。
只是那些原本就效力于西湖的老臣,大都以为这是箬先生的主意。起初,都心中担忧这般大赦天下,难免引得有些人面和心不和,背地里蠢蠢欲动,搞得西湖根基不定。可箬先生却力排众议,执意让那大赦水狱得了掌门的准。
至于那些仍然心有不甘,执意复仇的各派遗孤,后来渐渐就没了声响。箬先生究竟对那些人做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天客居内的弟子才能知道了。
箬先生就好像一尊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可周身的寒冷之气简直快要弥漫到整个大殿,有人径直打了个寒战。箬先生出言反驳,也就罢了,无非是掌门与臣子之间的争执。可宓羽先生如今既不发话,也不起身,反倒惹得众人心惊胆战,总觉得像是有什么暗潮涌动而不自知。
到了此时,众人的目光,反倒都集中在了手捧盔甲的沈将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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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茗只感觉手中的草叶明明只有薄薄的纸片一般重,拿在手里,却如泰山倾倒一般向自己压来。玄茗忍不住单膝跪地,捧起这件盔甲,开口道:“掌门,末将恐怕……”
温黎一回头:“将军不愿意?”
“末将年纪浅,资历轻,与将军府的诸位前辈将军比起来,只怕无法担当此重任……更何况,天客居众人,本都是扶持掌门继位的大功臣,既然这盔甲赐与天客居是众望所归,掌门何不顺了众人的意,将这翠云派的一片心血,赐与了先生呢?”
这些话,只是一瞬间,在玄茗脑海中闪过。
玄茗犹豫了一瞬,终究没能说出口。方才温掌门回头的那一眼,已经将所有想法都说得明明白白。自己若是当真把这段话一吐为快,别说掌门拂了面子,自己身后的将军府也要被人瞧低一头。
虽说府中将军并非都与自己交好,但在看天客居不顺眼这件事上,大家倒是出奇的一致。随先掌门南征北闯的,又不止是他箬先生一人,凭什么盖了将军府的风头?
只怕此时此刻,那些老将军们巴不得这火烧得再剧烈些,烧着了他天客居的门匾才好。
玄茗知道掌门想要的是什么,更知道身后的将军府等待的是什么。自己现在若是顺着心意,保全自身,自然会落得掌门没趣,更会被各位直性子的老将军看矮了一头。这些将军素来不会再背后指指点点,有什么不痛快,当面便能发了火。
玄茗自己被人小瞧不要紧,就是怕,这股火非要烧到掌门身上去。
说到底,宓羽将军的义气,不过忠心效主,留名青史罢了。在此之后,无论是万人之上,还是千刀万剐,作为一个宓羽将军,也就都不在乎了。想到此处,玄茗低头,缓缓地道:
“掌门所托,末将不敢推辞。定当不负掌门信任与翠云心血,忠心耿耿,效命西湖,死而后已!”
此言一毕,玄茗觉得自己大汗淋漓,连后衫都湿透了。
“好!”温黎终于舒展眉目,笑着拍手,“西湖便是要有这般不畏人言,敢于一马当先的将军!西湖有了几位将军,黎方能放下心来,不负先掌门遗愿所托。既然沈将军一言既出,那么敢问翠云两位前辈——让沈将军选出一人来,二位无有异议吧?”
一边说着,温掌门眼神中像是带了刀刃,径直划在他二人脸上。
“既然是沈……沈将军亲自选派,小人自然是万分信服。”
回到将军府,秋儿一听玄茗将那前前后后的经过讲了一遍,立刻转过身去:“这件盔甲,无论掌门说什么,夫君都不该收!”
“唉……”玄茗无力地坐在榻上,“这件事,也真是万不得已。”
“夫君此言差矣!”秋儿不顾一切地嚷叫起来,“夫君可以拒绝的机会那么多,掌门看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低头?等到掌门把盔甲给了你,你又为什么不奉还回去!你这般不会拒绝,有朝一日,惹祸上身可怎么好?”
说罢,一个人挺着肚子坐在一边,呜呜地哭个不停。
沈玄茗看着那件草甲,也是心烦意乱,不由得随手丢在一边。等夜里秋儿熟睡,玄茗便一人不声不响,独自出门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