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晞一路小跑,浅绯色的海棠百褶裙随风飞扬,她兴冲冲地跑到正殿门口,正欲喊一声“王兄”,只是话到了嘴边,那张娇俏秀丽面上的笑容陡然僵住。
正殿内坐着的男子并非温煦和朗的林琅,而是两年前带给她无数噩梦与痛苦的厉朝太子。
凌厉的下頜,冰冷沉肃的凤眸,薄唇轻阖就能轻易掌控无数人的生死,这个男人手腕通天,周身杀伐的气势,更甚从前。
林晞抓紧了门框,本带着笑意的脸血色褪尽,一时间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有紧张、有惧怕、有怨怼,更多的是想远远躲开的急切。
察觉到巧大娘将视线转向她这边,林晞连忙脚步打转,慌慌张张地转身躲到一边,找了条小路迅速离开。
朱裴策恰在此时转头,他本斜坐着与巧大娘说话,余光中瞧见一抹浅绯色的人影,待视线落到殿门口时,小姑娘又极快地转身离去,单单留给他几片海棠百褶裙的裙摆,在空中转了个极美的圈,真真如蝶一般绚丽。
只是
男人握在手中的茶盏一晃,就溅出了几滴茶水,只是这身影为何如此熟悉
巧大娘并不知林晞的真实身份,本想叫住她待客,见小姑娘一下子跑得没了影儿,以为是害羞,便朝朱裴策抱歉道“太子殿下莫要见怪,她是我们药谷里头的小姑娘,性子又软又乖,前几年受了极重的伤,谷主倾尽全力救治才捡回一条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朱裴策眉宇骤紧,心头莫名地忐忑起来,他抬眸,忽急切地问“前几年是几年受了何种伤”
巧大娘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如实回答“应当是两年前,受了箭伤,那支长长的箭穿胸而过,饶是谷主这么好的医术,也差点没救过来”
她话未说完,朱裴策眼眸里立马泛起猩红,他唇角紧紧抿着,似有翻滚的情绪不能承受。
“哗啦”一声,茶盏倾倒,里头的茶水淋淋沥沥撒了满桌,他再顾不得其他,极快地起身就往殿外追去。
殿外早已没了浅绯色的身影,朱裴策心头一阵失落,正不知该往哪里去寻,忽见前方小路上有一物件,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
他疾步走近,一支海棠缠枝流苏簪静静地躺在地上,绚烂又夺目,正是林晞从前最爱的款式。
朱裴策心口钝痛汹涌而来,捡起海棠簪就往前头的小路追去。
两年了,他那颗早已沉寂绝望的心,又开始颤抖,带着隐隐地急切与期盼。
小路蜿蜒,却并没有岔路,林晞提裙小跑,不知不觉来到了岛的边缘,旁边有一座极宽的瞭望台,是平时用来观察南郊所用。
此时,隔着一条宽河的南郊战事突起,几声极为响亮的火铳声在林晞耳边炸开,她倏然抬头,杏眸中的担忧愈浓,遂加快脚步登上了瞭望台。
林晞如此清晰的目睹一场战争,只觉得头皮发麻。突厥明显有备而来,一只只火铳如入无人之境,将旭国的兵马炸得血肉横飞,毫无还手之力。
顾潭身着暗金铠甲,咬着牙冲进突厥阵营,看到手执火铳的突厥兵就砍,只是突厥人多势众,他很快就淹没在人海中。
林晞看得揪心,只可惜瞭望台这高度再不能看到人群中的顾潭,她心中焦急,不自觉就踩上一侧雕栏,伸长了雪白的脖颈往远处望。
“晞晞,别跳”
一声沉吼炸开,她才堪堪踩上雕栏,细腰就被一只大掌揽住,劲力往后重重一带,瞬间失去平衡往后栽去。
下一刻,她落入了一个具有浓烈龙涎香的怀抱,小姑娘被这突变撞得有些懵,目光落在男人锦衣上绣着的蟒纹,呆滞了一瞬,倏然抬眸。
她望进了一双熟悉的凤眸。
那双眸子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林晞一时没看明白,只是男人的眼尾红得惊人,眼底血丝明显带着水意,是再明显不过的恐惧与慌乱。
男人胸口不停起伏,急促的喘,息喷吐在她侧脸,他定定地看着她,大掌握着她的肩,哑着声音又重复一遍,祈求之味颇浓“晞晞,别跳。”
林晞望着男人陡然靠近的脸,终于认出来人是谁,顿时大惊失色,她奋力将朱裴策推开,纤瘦的身子抵在栏杆旁,戒备道“不要过来”
她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与他狭路相逢,只觉得浑身排斥至极,巴不得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朱裴策心头一痛,眼尾的猩红愈演愈烈,他看着心中思念了无数遍的人,看着她紧紧靠着雕栏浑身戒备,再也受不住日夜被支配的思念与懊悔,极快地上前,将人揽入怀中。
他高大的身躯,将小姑娘牢牢地护着,今生从未有此刻这般,发了疯的想要将她藏起来,再不受丁点风雨飘摇。
他受不了她站在高处,受不了她靠近围栏,受不了她有丁点从高处坠下的风险,哪怕只有微末的可能,都能让他几欲疯狂。
林晞浑身僵硬,两只柔荑固执地推拒,忽而胸口一阵痒腻,她小脸憋得通红,抚,胸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