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楚与阿简算是和解了。
经过这一细微的事,温景楚也算是放下了心中多数的偏见与顾虑。
温景楚是个细致的人。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从前便是这样,现在也是。
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也不会冒然的接受别人的好。只能说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范围之中。
阿简没有第一时间服下解药,而是把解药放进怀里先放着。他拿过一旁盆边上放着的脸帕,轻轻的为少曳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看到他安然熟睡的模样,他也就放心了。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时辰,阿简非常有耐心的,时不时的拿着脸帕给少曳擦拭汗水,守在床边仔细地照看着。
不知不觉最后一缕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原来已是黄昏的尽头了。
一眼望去,天边的云彩被灼得通红,云层上还残留着一丝快要褪去的金色光芒。如同被打落的颜料,交织在一起的颜色很有层次感。
那一缕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了阿简的背上,温景楚正看着这个人出神。
阿简也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
就在此时,温景楚起身了。
他走到阿简身旁来到床边上,伸出一只手来给少曳把脉。脉象逐渐平稳,呼吸也正常,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温景楚把少曳的手放好,对阿简轻声说道:“我去抓些药,你在这里替我照顾他一下,我去去就回。”说完温景楚便出门了。
阿简继续守在床边,看着少曳呢喃细语:“少曳,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另一边,温景楚在药店里抓了几副药性温和补员安神的药。
回到客栈里,温景楚便向小二他们借用了厨房来煎药。半个时辰后,药终于熬好了,他亲手端着药上楼。把药端到少曳床边,微笑点头示意阿简可以去休息了,接来的就交给他吧。
阿简明白,他带着点不舍的眼神默默地离开了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去。
温景楚坐在床榻边,一手扶起少曳,把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拿着调羹喂药给少曳喝。
他耐心的一勺一勺的慢慢喂,看着少曳双目紧闭的脸庞,依稀看到了她的影子——少曳长得很像他的母亲,眉目间像是复刻出来一般;但不同的是,少曳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
在过去的十余年间里,他很少见她笑过,更多的只是冰冷的眉眼。
温景楚脑海里回响着那个女人的声音:“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想到这里,喂药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他看着少曳的眼神里,就像苍茫的死海一片。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把药喂到少曳嘴里,直到他喝完后给他擦擦嘴上的药迹,便放他躺下。
突然从少曳衣服里掉出来了一个青铜铃铛。
温景楚捡起那个小小的铃铛仔细看着——那是一个只有一寸大小的铜铃,形体似钟,腔内无铜舌,不能发声,是一个‘哑铃’。上面有一圈圈浮雕花纹,铜身已经氧化成青色,看似有些年头了。
温景楚看着手中的铜铃若有所思,眼神变得有些闪烁。他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东西,再睁开眼时,忽然换了个眼神,坚硬又隐忍,他把铃铛塞到少曳手里。
给他盖好被子,收拾好碗,把蜡烛熄灭,悄悄地走出房间。
那边,回到房间的阿简正坐在凳子上靠着桌子发呆,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他从怀里掏出温景楚给的解药,慢悠悠地打开瓶盖,倒出里面的小药丸,拿在手里把玩。
他心里自是藏了许多疑问,但还不是时候去问。
想了想,阿简也不想了,一把张嘴把药吃了进去,完事便回床上躺着睡觉。
夜幕渐深,星星也都跑出来了。
月亮留一幕皓白,照着夜间晚归的人。
厢房里,温景楚坐在窗户旁,静静地看着一块玉牌。
玉牌呈方正的长方形,正面外框有凸起的一圈四个直角边框,整体色泽圆润泛青色,是一块好玉。上面有一条墨绿色挂绳,下面缀着一串同色流苏,极简而气派。
只是,玉牌的正面覆盖满了一道道白色划痕,像是利器所致,已经看不到上面原有的图案和文字了。恰好与玉干净平整的背面形成鲜明对比。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轻轻吹动温景楚的几根发丝,可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手里那块玉牌,拇指轻轻地在摸着上面深深浅浅的划痕。
他本想丢掉那一块玉牌,可想到是她亲手给自己的,心中的执念便不允许他那么做。他想留着那块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玉,是她给的无形的枷锁,他明知是禁锢,却也义无反顾的伸手接住了。哪怕是要付出一生和无法去爱,作为代价的……
夜已深,温景楚将玉牌重新挂在腰上,跃窗而出;翻到屋顶上,一头躺下,看着满天的星辰入睡。
执念还在,他不愿意将那块腰牌放下。正如,他放不下当初递给他腰牌的人。
漫漫长夜各自有梦,无眠之人也悄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