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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带下去沐浴,光了身踏进浴桶中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羞耻感侵袭了所有感官。这算是什么?以后,沈黛就已经死了!只有叫冯钏儿的风尘女苟活于世!
我将脸浸在温热的水里,一时觉得闷死在这里才干净,然而身体却耐不住,还在求生,直到憋不住了,我浮出水,大口大口呼气,抹一把脸,全是湿漉漉的水珠子,连眼眶都湿透了。
抖抖索索地摸着新衣服,料子不知道是什么绸缎,滑溜溜的像水一样,我从未穿过这样好的衣服,不免有些笨手笨脚,摸了半天没摸到扣子。
旁边的娘姨哧溜一笑,帮我穿上了衣裳,“勉强像个人了。”又捏捏我的手腕,“瘦骨伶仃的,可怜。”
我感到困惑。像个人。难道我不是有手有脚会说话的人,反而长了一张畜生相么?那人把我领到一间屋子,并不对我说话,只笑道,“云珠姑娘,我把人带来了,姆妈叫你好生带着。”
我战战兢兢,听她走过来,一阵香气钻进鼻子里。“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瞎子么?”她的声音很特别,绵柔婉转,尾音轻颤,还有点沙沙的哑,搔在心头,痒痒的。
我点点头,云珠捏了捏我的脸,“可怜,二两肉都没有。”
我不敢吱声,她却忽然道,“有趣儿,姆妈如今也要用这孩子招揽生意了么。”她仿佛是自言自语,“苏州那里专有人养这些歌女,养到十四五岁,药瞎一双眼,盲了眼便跑不掉,跑不掉便任由人拿捏。”她吐气如兰,说的话却是刀锋冷冽,“小东西,你听过没?”
我悚然,下意识摇头,退后一步。云珠咯咯咯地笑起来,摸摸我的发。我又退后,她也无所谓。
这时候我鼓起莫大的勇气,和她说,“姐姐,我能不能,能不能专门伺候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只是眼睛不好。我不想接客。”
云珠嗤笑一声,并不理会。“我并不是花魁娘子,要不得你,就算是,妈妈也不会轻易应允。”我听了又心生绝望,眼泪扑簌簌滚落。
“哭什么。姆妈最讨厌小姐脾气。以前有不听话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都被关进小黑屋子里磨了脾性,出来了都乖乖的。”
我抹了抹眼睛,不寒而栗。她顿了顿,不用细说,我也不想知道会有怎样残酷的法子去折磨那些还未经世事的姑娘。
云珠沉默了一会,随后低声道,“既然你来了,我就告诉你,半只脚入了昌门,以后也就拔不出来了。这个地方是吃人的,你不仅要乖一点,还要精,讨了妈妈和客人的欢心才有机会少滚点泥,不至于不吭不响地就沉下去,连骨头茬儿都没得留下。”
她让我给她卷根烟,我从没做过这活,笨手笨脚撒了烟丝,云珠嘲笑,“看罢,连根烟都不会卷,还要做娘姨呢!”
我默默垂头,不敢应声。听她和我说规矩。这里叫莳花馆,是宜城最大的一等红灯区。姑娘们都是年轻漂亮的,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来岁。基本上接的也都是些达官贵人,但一旦年纪渐长,就会被卖到西郊的二三等院子里去,年老色衰就流落成巷陌流莺,或者暗门子之流。
“姐姐,我好怕。”我的腿在不由自主地打战。
“在这里的姑娘,谁不是如履薄冰的怕着呢?不说了,和你扯远了。”
她让我摸她手里的竹篾条,头子削得尖尖,云珠轻轻碰了我腰间一下,我惊叫了一下,往后缩,隔着缎子衣服都能感觉到刺痛。“记住这疼,以后若要犯了事,有的是这东西伺候你。”她哼了一声。
此刻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磕了个头。“一切都听姐姐的。”
云珠又笑了,听上去似乎很满意。“小驹儿倒是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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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省得我给你套笼头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也不能不管你。去吃饭吧,吃完饭规矩也要立起来了。”
既然有了名儿,过去的一切就忘了吧。一个伎女的过去并不重要。云珠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没吱声,我与飞白过去种种,怎能说抛弃就抛弃。迟早有一日,我要出去的。我嚼了一口饭,白米细面,有油水的菜,居然能在这里吃到。
云珠懂得很多,她教我弹琴,曲儿,唱戏,背诗词歌赋,还教我给客人解闷的话。若不是眼睛不好,她还能教我跳舞。馆子里有跳舞厅。鬈发旗袍的姑娘们,语笑盈盈,踏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到身边闻得一阵暗香浮动。
吹拉弹唱于我来说,稍微有些难度,因为看不见,所以拨哪根弦就得用手和脑子记。云珠很严厉,稍微错一点儿就用竹板子打手,我若累了,就会有藤条和竹篾招呼。不过这并不算什么,最难的是笑。
云珠让我笑,我才被亲人抛弃到烟花巷里,又失去了飞白,心里又苦又冷,如吃了黄连,怎么能笑出来呢。她便劈头盖脸地打,拉着我不许我跑,不许哭,打到最后不得不笑,抿嘴笑,微微笑,启唇笑,露出四颗牙的笑,咬着筷子笑,笑到最后两颊酸痛,筋都在跳。
云珠还是不满意,说我笑不好,整个屋里的姑娘都不许吃饭。性子泼辣的姑娘当即跳脚骂我,什么市井字眼都用上了。我战战兢兢,眼里欲流泪,云珠的竹篾就飞过来,我只好提着嘴角,忍着痛,咽下眼泪,颤颤地唱着曲儿。
我的夫啊,我爱卿卿,又把卿卿恨。听上去风月无边,谁知世人最心狠,哪有那么多情丝缠绕,谁会对一个烟花女子动心动情?有的只是逢场作戏的苦楚罢了。要不然飞白怎么说,男儿到死心如铁?
我抹着眼睛,云珠却呵斥我嫌苦,“这里的姑娘哪个命不苦!老娘十五岁开脸的时候还没有哭哭啼啼呢!给我好好学,学不出来丢了老娘的脸面,仔细你的皮!”
也有姑娘说云珠是被土匪带大的,我不知真假,也不敢问。怕吃藤条和竹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