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时间又到了?”
易亭仍戴着那副黑框眼镜坐在柜台前,兀自摆了一台立式小风扇在身前呼呼吹着,瞧他们进来,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草药递给谢清焰道,
“这笔钱我记在账上了。”
尤幸被他这铁公鸡发言整的目瞪口呆,
“不是吧你,这草药是我做的,这都要收钱?”
易亭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铁面无私。
“他的恢复速度我心里有数。也就你这二货天天定点定时给他包扎了。这点儿小伤治了这么久迟迟不好,是不是浪费商品?你自己问问谢清焰怎么整的。”
“对啊......”
尤幸听他这一说,忽地回想起来,谢清焰是个练家子,体质优于常人。师傅刚从闽北把他扛回来时,包扎地那叫一个草率,这货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顽强地赶到这儿,怎么以她妙手回春的医术精心照料,伤口还没见得好转?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疑问脱口而出,
“你在问祭的时候,这种伤口也不容易好么?”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瞪大眼睛,忙观察谢清焰的反应。而易亭也停下手里记账的动作,一刀眼刀劈了过来。
谢清焰不喜欢提问祭。
众人皆沉默了。半晌,空气中只剩下小风扇呼呼转着的声音。
尤幸看着猛地散发出低气压的谢清焰,恍惚间觉得好像又回到初遇时他生人勿近的样子了。刚想道歉,谢清焰便闷闷开口,一把将小药瓶推还给易亭,心情不佳道,
“不用敷药了,我很快就能好。”
“小火焰,我不是那个意思......”
尤幸赶紧开口,但谢清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便转身去仓库整理货品了。
师傅说,谢清焰是在「问祭」的内斗中死里逃生的。
知天事老人是陈垂声的师傅,也是尤幸她们的师爷。而问祭,则是她们的师叔,也就是陈垂声的师弟添其天所创的宗派。知天事去世后,师傅和添其天由于意见不合,各自分家。恰好在当时知天事的秘图风言四起,师傅决心要彻查此事,为了担下维系天下安定的责任,也为寻找师傅的遗志。
据师傅调查,「问祭」或许与“榕城计划”存在着某些联系,这也是他把谢清焰带回来的原因。
并且,「问祭」有关她的过去。她在婴儿时期,就是被陈垂声从那个地方带走的。
但无论他们三人如何询问,开门见山也好,旁敲侧击也罢,只要是提到“问祭”这两个字,谢清焰便低沉下来,决口不提过去的经历。好不容易才把谢清焰捂暖了一些,眼见着又险些功亏一篑,尤幸说不出的惆怅。
“说你是二货吧,你还不信。”
易亭大概想安慰她,伸出手拍了拍尤幸的脑袋。
“还小火焰,你这爱称起的和你倒是挺搭的。”
“哪儿搭了?”
尤幸没精打采地往桌子上一趴,应付道。
“你俩一个火,一个油,连起来就是火上浇油。搭不搭?”
易亭在双渡巷一带向来以高智商的“全方面人才”称号而闻名,然而,上帝为他开了好几扇门,也意思意思地关了一扇窗。
从小到大,无论易亭怎么努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笑话总能愉快地送走街坊邻居的孩子们。本来俩人就没什么朋友,一说笑话还更冷场了。但他绝不服输,总在暗地里默默努力,常一言不合地给尤幸秀一手。
尤幸点点头作满意状,
“谢谢你,这个笑话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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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尤幸和易亭各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榕树下乘凉。阳光正好,此时刚过最热的时段,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大爷大妈们已陆陆续续过巷散步了。尤幸一边撕开了根雪糕往嘴里一塞,朝易亭念叨道,
“我是觉得他有心结未解,你看,自从师傅把他带回来之后,他什么也不肯说。这对咱们未来行动的开展也不利呀。”
易亭不愧是易亭,哪怕坐在竹编小板凳上啃冰棍,举手投足都十分优雅。他像只猫儿一般,懒洋洋瞥尤幸一眼。
“那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