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对这个答案颇为意外:“我不过是被拐来的孩子,能帮上你们什么?”
“就是拐来的孩子,才帮得上。”都过敏道,“那些加害者,像一张网,阻绝了受害者向上传递信息的机会。而你是受害者,又长期生活在当地,可能知道许多网子下面的内情。”
“我想叫你写份名单。把你这些年,凡是听说过,可能是被拐来的媳妇、孩子的情况都列一遍,我会匿名交给官府。”
洛小宁眼睛一亮,这样做的用意,连她都想明白了。
过去当人牙子的事,如果官府不知道,那廖仁范肯定能瞒则瞒能漏则漏,官府审他,如同面对一个表皮完整的鸡蛋,无从切入。但如果手上有这样一份名单,就大不一样了!什么事如果他不肯说,审理人员就能来一句“河西海嫂子家的二儿子怎么回事,你要想不起来,再上着夹棍想想?”
小二亦听懂了,连连点头:“我一定连夜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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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拿到名单后,如同在鸡蛋上打了一条缝,对廖仁范之前恶行的审理,就容易多了。
本来他拐了那么多孩子,害多少骨肉离散,死罪是免不了的,官府给他承诺,只要好好配合,老实交代,就一不连累他家人,二给他一个全尸。于是后来他精神破防,也索性秃噜秃噜全说了,凡是经他手的,哪个孩子从哪里来的,又卖到了哪里,这样官府至少找到了一批被拐的孩子,联系亲生父母,让他们今生还得相认。
当然洛小宁和都过敏最关心的,还是跟自己的出身有关的部分。
“你可记得,你和你同伙,在北边冻脚镇拐了一对兄弟,当时五六岁,其中一个孩子锁骨上有蝴蝶胎记?后来他们什么情况?”何秋拿着审讯的本子,故作严肃地问。
廖客商思索半晌,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别提了……打雁多年叫麻雀啄了眼……”
“怎么说?”
“当时……也就走出离冻脚镇三十里地吧,我们想说停下来歇歇,有个老汉挑着两桶酒路过,结果那孩子突然咚地一声冲出去,把一桶撞翻了,另外一桶失了平衡,也掉地上洒了,那老汉气得跳脚,追着我们赔他酒,街上人来人往,我们怕事情败露,丢下那孩子不要,撒腿就跑……”
“换句话说,那孩子你们没带走?”何秋确认一遍。
“是啦。我猜着,他可能被他娘找回去了吧。”廖仁范有点不耐烦地回答。
洛小宁听得差点乐出声,果然是都过敏,小时就鬼点子多,居然把人贩子都摆了一道。
如果当时离冻脚镇只有三十里的话,估计他把事情跟卖酒老汉解释一番,那老汉甚至不用多善心,只要还想要酒钱的赔偿,就能带他找到他娘。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并没多值得高兴,因为他们毕竟带走了另一个孩子。
果然,都过敏蹙眉,追问道:“那另外一个小孩呢?”
廖仁范点头道:“另外一个小孩,我们当然掳走了。有道是,贼不走空嘛。后来我们又往南走了一点,把他卖给一家戏班子。”
都过敏抓着腰带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戏班子,世人都知道,从小学戏很苦。
可怜一步之遥,他跑出来了,还能与娘亲重逢,他的兄弟却没有,沉沦苦海。
他压制对人牙子的痛恨,尽量耐心地问:“那两个孩子叫什么?戏班子,又叫什么名?”
廖仁范现在也破罐子破摔了,大大方方道:“我听他们互相称呼,跑了那个叫敏哥儿,另一个叫意哥儿,卖的戏班子,叫做‘玉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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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下一步去哪里?”出了衙门,洛小宁问。
“不急。”都过敏笑道。
“你不是急着想找到记忆?”
“可是,你的愿望也很重要啊,”都过敏眼睛眯着,“我们先去看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