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正赶上饭点,客栈大堂内坐满了用膳的食客和旅人,梅道佳这一声中气十足,略带些愤怒的断喝,将堂中之人惊得纷纷后头张望。
端着茶碗的梅正道吓得一哆嗦,碗中茶水打湿了袖口,他恼怒地将茶碗重重往桌上一顿,甩落手上的茶水,抬起头怒意满面的看向客栈大门,待看清出声之人正是他的徒弟梅道佳时,满脸的怒色瞬间变为惊疑。
几十双眼睛盯着他,梅道佳自知鲁莽了,低着头缩着脑袋,灰溜溜的快步走到梅正道桌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上了。
“呼!”
舒服了!连惊带吓地走了一下午,嗓子眼像着了火似的,一杯暖茶入腹,混身妥贴,毛孔都泛着茶香。
梅正道皱着眉,眼中疑虑之色更甚,问道:“为师不是叫你先走吗?你跑到哪去了?”
口中如是说,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我明明看到他的魂魄被那厉鬼吞食,怎么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莫不是那厉鬼占了他的躯壳?
“是呀!”
肉戏来了,梅道佳假意拉长了鼻音,装作混不在意,试图分散梅正道的注意力,真正的梅道佳早就嗝屁了,他这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这异界之旅八成得玩完。
今世宿主的记忆又支离破碎的,他只好在回来的一路,给自己拼凑了篇腹稿,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我是听师傅的吩咐,先跑了,跑到一半忽然想到师傅孤身一人断后,我这当徒弟的却先跑了,太不讲道义了,就折返回去想助师傅一臂之力!”
“后来呢?”
“我返回原地,师傅和那厉鬼都不见了,我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就自己回来了!”
“哦,是吗?”
“就是这样!”
梅道佳若无其事地端起茶壶给梅正道的空杯里倒茶,梅正道眼中的疑惑之色又加重了几分。
梅道佳跟在他身边已有一段日子,基本就是寡言木纳之人,今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侃侃而谈,口中所述之事却与他亲眼所见大相径庭,可说是慌话张口就来。
他不动声色的垂下手臂拢入袖中,轻轻一抖,袖袋内的寻魂罗盘落入掌中,腹念口诀,指尖朝梅道佳一指。
梅道佳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梅正道眼中忽然隐晦地闪过一道精光,梅道佳顿觉脑子里天旋地转晕乎乎的。
寻魂罗盘没有异动,眼前这徒弟并非被厉魂占了躯壳,或是被人夺舍,只是性格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掌柜的,您回来了!”
客栈小二高喊一声,快步走向大门,接过一名富态中年男子递过的褡裢,那中年男子名叫周正富,是悦来客栈的掌柜。
他扫视堂中一眼,几乎坐满,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左府闹起了邪事,生意很少有今日的红火了,但看到映亮满堂的灯光,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低下头凑近小二耳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时道艰难,我不是吩咐过,少点几盏灯烛嘛,你怎么又忘了!”
店小二委屈地撅着嘴,回道:“我看今日食客多……”
“还敢犟嘴!”
周正富双目一瞪,店小二像作错事般,缩着脑袋拎着褡裢快步走回后堂。
周正富像被拔了毛的铁公鸡,气呼呼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满怀心事的梅正道,心说,终于让我逮到了,你这老穷鬼东躲西藏的跟我打游击,都欠了不少房钱了。
快步走过去,周正富打着哈哈问道:“梅道长,不知这房钱……”
梅正道还在为梅道佳的事头痛,被周正富这一打断,白了他一眼,手往袖中一拢,很有气势的将一小锭银子拍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
“拿去,把欠的房钱还了,再来一瓶清酒,一碟牛肉,一盘蔬菜,两碗米饭!”
他看了眼一旁的梅道佳,想了会儿,说道:“再来一盘炒鸡蛋!银两可够?”
“梅道长真厉害,又做成一笔买卖了!”周正富看到银子,立时春风满面的躬着腰,笑容可掬地拿起银子,恭维道。
“道爷我法力高深,谁人不知!。”
“那是那是,道长稍等,马上给您上菜!”
一会儿功夫,店小二就端着托盘,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
“梅道长,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店小二摆好菜肴,拎着托盘退了下去。
贩夫走足打尖住店的客栈,饭菜算不上精致,但胜在量大,管饱;先前,枯坐在条凳上,有些无聊四处张望的梅道佳,顿时瞪大了眼睛。
许是忙活了一天,饿坏了,他忙不迭地端起盛满米饭的土瓷碗,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咀嚼,含糊不清地招呼道。
“师傅,吃饭!”
看着徒弟饿鬼投胎般扒饭的模样,梅正道鄙夷的白了他一眼,尔后,叹息一声,怜惜地说道。
“道佳,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
梅道佳动作不停,也不吱声,心中暗道,不抢,不抢等下就挨舔盘子罗!要是把胖爷我这穿越大神饿坏了,谁赔得起?
梅正道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理会,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咽下,又拿起牛眼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眯缝着眼,微微晃动着脑袋,细细地品味着辣酒的回甘。
这时,三人从门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在梅正道他那桌旁找了张空桌坐下,其中一人一拍桌面,中气十足地喊道:“小二,照旧!”
“好勒!”
梅正道略微转头用余光撇了一眼,原来是当阳三雄武元定,黄成锋,武元浩。
这当阳三雄乃是当阳城本地人士,也算是跑江湖的,靠着过硬的拳脚功夫在当阳城内小有名气。
武元定一身黑色劲装,豹眼驼鼻,满脸的络腮胡,虎背熊腰的身形,颇有股江湖草莽人士的豪迈之气,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
在他左首,是他的结义二弟黄成锋,剑眉星目,高鼻薄唇,肤色白皙,配上一袭白衣,文质彬彬的不似江湖豪杰,倒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右首则是当阳三雄中的老三武元浩,也是他一奶同胞的兄弟,二人身形相貌相似,只是武元浩没有大哥的的沉稳,喜怒易于颜表,略显毛燥。
三人吃了碗酒,老二黄成锋打开了话匣。
“怎么样,大哥,决定了吗?这可是笔大买卖了,虽说危险了点,但是要做成了,赚来的钱也够我们顶一阵子了。”
话语声响起,从旁边的桌子传了过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客栈大堂中的人听了个真切。
低头扒饭的梅道佳闻言,八卦之心顿起,停了筷子,目不斜视神神秘秘地靠近梅正道,挨着他身侧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师傅,大买卖!”
梅正道示意梅道佳不要说话。
武元定端起土瓷大碗,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随手擦擦嘴角,叹气道。
“赏钱是不少的了,可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左府的勾魂厉鬼,那可是凶名在外啊,这三个月来,多少江湖好汉都把性命丢在里面了。”
不知是何缘故,武元定一提到左府,一阵阴风忽然穿堂而过,压着烛焰明灭不定,大堂中灰暗不少。
堂中之人听到左府,立时惊慌一片,马上结帐走人,前刻还热闹的客栈大堂瞬间就只剩下梅正道师徒,与当阳三雄这两桌人。
好不容易生意见好,让这三个憨货给搅了,周正富哀怨地盯着当阳三雄,又不敢上前呵斥,气呼呼地示意小二收拾桌面。
当阳三雄不以为意,左府已成了当阳禁忌,若是有人敢留下,那才奇怪,武元定朝梅正道那看了眼,回过头,瞄了眼两位结拜兄弟的脸色,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