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感到太肮脏了,整个身子都脏的不得了,连嘴里的口水都脏得难以咽下。那样的地方,卷入了那样一场淫乱的漩涡里,我心里真正是懊恼透顶,感到自己健全的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无限的污染。
我决不会与那些家伙同流合污,那样戴上一副面具,便可以不知廉耻地尽情搞淫乱活动,而且自己的行为又成为别人观赏的东西,别人的行为变成自己快乐的享受,这样不知耻辱的狗男狗女与畜生还有什么两样呢!
深夜的公路上,我的车飞一样的速度,才两个小时便回到了巴黎,一心只想快些从那个魔鬼之地逃脱出来。然而,接下来我干的事情却实在使自己目瞪口呆了。我的汽车没有回宾馆而是直接去了圣?旦尼地区,在那里我出钱找了个妓女。以前去那里看到那些站在路上拉客妓女,心里总是很厌恶,感到自己再不济事也不会去找她们那样的女人,可是这天夜里我是着了魔似的再也不能免俗了。一路上我心里是在对城堡中的那些人感到厌恶、睡弃,但身子却不争气,两腿之间的那个东西,一直雄赳赳地不肯低头。
要平息一下这体内蹿起的火焰,看来是只有这惟一的办法了。
本来去那种地方找一个妓女跟他去那脏兮兮的下等旅馆心情便会变坏,甚至就会从此一蹶不振,可那天夜里却完全不同,自始至终我心气高昂,床上的一切工作都十分地发急。
结束时,那女人竟赞扬我是个“好男人”,这当然是她有意奉承我,但我听在耳里却感觉不坏。总算我与一个女人平等地结合了,这对我来说甚至有点自负起来,我心情舒畅地与那妓女告别,摸黑回宾馆,一路上自己也好像体验到了城堡中那些男女尝到的滋味,感到有些心平了。可是我知道今晚我在城堡中受的刺激确实是够深的。
实际上我心里有数,刚才与妓女相拥时,我脑子里全是那城堡中的镜头。在那大厅里,在那天花板上射下的柔和灯光中,男人与女人拥抱在一起的镜头;一个女人仰面躺在沙发上,男人趴在她身上,斗篷中伸出的两条雪白的腿在空中摇曳的镜头;在那墙壁边,女人双手撑着椅子的靠背,可爱的臀部从斗篷中露了出来,一个男人上去从背后将自己埋进去的镜头,在他们的对面,男人瘫坐在沙发里,扒开裆里的那根葫芦,被一个女人抓在手里幸福地贴在脸颊上的镜头。
另外还有一个最最刺激的镜头,便是在一张贵妃榻上,一男一女主动地撩开自己的斗篷,相互爱抚了一会,那男的便一下子扑到了女人的身体里,那女的就是月子,那男的小小的个子,身材微胖,他们两个嬉笑着好开心的镜头。
这些镜头似走马灯般地在我脑子里旋转,使得我的精神猛增,起劲地在那妓女的身上耕耘。
我底是在干着怎样的傻事呀!
我心里发誓与他们誓不两立,可脑子里却无法摆脱他们的影子,最后竟忍耐不住去找妓女发泄,我不由得为自己的意志薄弱而感到失望。不过,尽管是妓女,但对我发热的脑子、发狂的身子还是十分有效的,发泄掉以后,我的身心都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对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也开始能理智地去看待了。
这样看来,人的欲望是不能太压抑的。过去禁欲主义时代,人们的自由被剥夺,被扼杀。表面上清欲寡念是一种道德的标榜,但实际上却是十分法西斯的残酷手段。战前的日本实际上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其他的国家也一样,可以说强制推行禁欲主义的国家,本质上都是法西斯主义的国家。
情爱,或者说性爱,本来是人类最根本、最自然的东西,堂堂正正地去追求,这实在是真正的民主主义者。
受着城堡的刺激,我的脑子里产生了这些奇妙的想法,再以此去对照一下城堡中那大厅里的人们,便似乎有些明白,他们为什么敢那么堂堂正正地追求性爱。
本来,男女情爱是应该避人耳目、私下进行的事情,我是这样,所有的日本人都是这样受的教育。
当然,在日本也许会有那样的男女混交的淫乱活动但那一定是那些人喝醉了,吃了什么药物神志迷糊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正常的男女之间是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这是精神有毛病的人所为,平常人之间是不可思议的。
可是那城堡里的人,都是十分正常的人,举止看去也应该是有身份地位的,可他们竟会如此行为,我实在是感到太意外,太吃惊了。如果在日本即使举行那样的活动,与会者也一定是羞羞答答,推推委委的,可在那城堡里,我却没见到一个这样的的人,全部都是自己全神贯注地享受情爱,完全不顾忌别人怎样看自己。而且不仅如此,别人看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是一种光荣似的呢。那样的道德观念是怎样产生的呢?
我不由想到一部美国电影,一对白人夫妇在黑人奴隶的面前,堂堂地进行着房事。当时还是种族歧视的年代,也许他们对黑人根本就不当人,所以他们也不感到羞愧和别扭。美国是如此,比其历史悠久的欧洲也许更应该如此了,他们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人物,也许血液中就有着这种不当作羞耻,不感到别扭的因子吧。“可是,尽管如此……”我脑子尽量冷静地思考着,但心里还是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即使戴着面具,可在那么多人面前,自己的葫芦能鼓起来吗?在那么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能有信心使一个女人快乐吗?
老实说我是没有这样的信心的,也许受着周围气氛的影响自己一时可能兴奋起来,可真要拿出东西来的时候,我一定是会临阵脱枪头的。
这时我又不由想到以前读过的一本欧洲的小说来。小说中描写一个老修道僧,将自己已经无力昂起的阴茎硬让一位美丽的少女用手搓揉,并且嘴里还不住地夸耀自己的东西“这么小,这么无动于衷”,以此来达到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这么小,这么无动于衷,在欧洲也许并不是件坍台的事,并不会感到为难的吧。
假如我也这样在日本对人叫道“现在我是阳痿,但总会有逞能的时候的”,这行得通吗?
可是,我扪心自问,到底是没有这么的勇气的。在日本,不管与谁,即使是夫妻之间,性爱绝对是秘密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所谓只能心领不能言传,这就是日本文化。
想到这里,我便发觉我对性的感受和认识,其实是非常典型的日本式的。就像人们常说的“神秘是金”那样,只有在偷偷摸摸的阴暗之处我才能发挥出一个男人的作用来。
像我这样的男人,与那些城堡中不知廉耻的家伙绝对是格格不入的。所以说,我与女人发生关系的行为,在精神上、肉体上与那些家伙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戒律”这个词来了。
以前在英国留学时我就感觉到了的,欧洲人是有必要使用“戒律”这个词的。而过份严厉的戒律也是无法压抑这些欧洲人的欲望的。
本来基督教就是以慈爱、禁欲、自制的面目创始的。阿吾库斯狄奴斯②断言,“性是对高尚精神的最大威胁”。到了中世纪,基督教会更是将性行为单纯地认作是人类繁殖的需要,而完全否定其的乐趣性。这也是他们深深地知道欧洲人的性欲是非常炽烈的,如不加以限制,那是一定会祸害无穷的。
这戒律到了近代,17、18世纪也还是提倡的,所以法国形成了晚婚的习俗,但另一方面强奸、娼妓泛滥也成了一大社会问题。当然在那样的习俗制度下,没有钱的穷人只好以自慰来解决问题,可这也要被教会强制地要求反省、忏悔。当时的有识之士也大都视自慰是一种罪恶,相信其是会给人的身心带来巨大伤害的罪魁祸首。
现在我知道这完全是瞎说的东西,可当时他们如不采用这样的方法,是实在无法遏止人们狂风巨浪似的性欲泛滥的。可是,戒律毕竟是戒不住的,越是压制欲望越是强烈,看看当时的社会,犯戒的事情频频发生,加之于罪却还是屡教不改。特别是法国的教会极端的形式主义,偷东西、诈骗犯、奸淫行为,只要在上帝面前忏悔便能得到原谅,于是这戒律便等于形同虚设,那些屡犯屡改、屡改屡犯的人便屡见不鲜了。
不过,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日本民族从古以来对性的热情和欲望是实在不能与欧洲同日而语的。江户时代有所谓的白相人,但也只是将女性作为一种出风头的装饰品,实实在在对性的欲望在体力等方面到底不是欧洲人的对手。
这也许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的差别吧。不过,明治维新以后,日本曾将西欧的所谓文明,包括他们对性的戒律都囫囵吞枣地吸收过来的。这是因为当时认为西欧的东西全部是文明的,现在想想,这段历史实在是愚之又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