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心中牵挂着一件事,就会发现干别的事都提不起兴致来。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喝过药汤后,韩医生便匆匆出去了,留下李书君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正在发呆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韩医生寒暄的声音:“劳烦孙公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十分辛苦。快请到屋内喝茶。”
只听另一个声音不急不慢地说道:“有劳韩公久候。某收到消息即刻赶来,实在是路途遥远,直到今日才到。惭愧惭愧。”听声音,是中气充沛的男低音。两人寒暄了几句,便进来屋里了。
李书君急忙坐起来要行礼,只见一个看不出年龄老人,头发乌黑,面容祥和,身穿一件青色长袍。这老人三步两步跨到床边,按着李书君说道:“这位想必就是贵高徒了。小郎君有病之身,千万不必起来,某和你师傅韩公十多年的交情,可不是外人。”这话说的和声悦气,李书君如沐春风。原来师傅和孙神医已经认识十多年了,看来是交情不浅啊,自己这病,有救了。只是这位孙神医看着像是五六十岁年纪,远不是八九十岁的老人模样。只见他神情温和,高而宽阔的额头,头上挽着个发髻,用一根青色丝带系着。
李书君正在打量,见孙神医搬了张短凳,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伸出手说道:“郎君请伸过左手来,某把把脉。”说完便把手搭在李书君的左手腕的寸口脉处,三根手指轻轻叩着。孙神医双眼微闭,头微微仰着。这形象落在李书君眼里,简直和一座大理石雕像似的。神医就是不同凡响,单单这些表情,细微的动作,都带着无比的自信和安慰。李书君只觉得孙神医的三根手指搭在自己的寸口脉时,心下已经是安稳了,这毒指定是有救了。
过了片刻,孙神医抬起了手,微微点了下头,又依次观察了李书君的眼睛,瞳孔,耳孔……几乎全身都仔细认真地一一检查过,又问了李书君的感受,不舒服的程度,听了听李书君呼吸的气息,然后说道:“小郎君请躺下休息。”说完,便走出了房间,韩医生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李书君看着他们走了出去,心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自己有救的话,孙神医应该不会保留,直接写方开药吧?这么一想,心里便突突地跳了起来。也难怪,这毕竟是唐朝时候,没有后世的各种高科技手段,高科技精密仪器进行毒检,即使连血常规,尿常规,便常规,这样的基本常规检查都难做到,更别提血气分析和特殊检查了。唉,自己还是太乐观了,说到底,神医也是人,靠的不外乎还是从古至今的无数医生的经验累积,也有自己从医观察到的各种经验罢了。
想到这里,李书君彻底放弃了希望,只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活?心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即使死,也不能不明不白死在他乡异地。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自己,本是洛阳城外一个小山村的人,爷爷和父母都还生活在那里。哪怕自己死在唐朝,也要葬在出生的山村里面。想到此时,心中有了计较,不管自己出生的山村在唐朝是什么样子,自己只要埋骨那里,再刻上一座石碑,详细地把自己穿越过来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一起埋到土里。等一千多年过去,万一被人发掘出来,至少对家人,也是一个交代吧,也能让家人知道自己的遭遇。
一直到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才见韩医生一个人迈着匆匆忙忙的步伐,一脸惨然地进屋来。李书君一看师傅的脸色,心下当即明白,自己身中的这个“三花奇毒”,连孙神医也没有办法。
只听韩医生沙哑着嗓子说道:“君儿,为师对不住你啊。”说完便坐在床边,无声地哭了起来。李书君看着七十多岁的师傅流泪,泪水流过花白的胡须,沧桑的皱纹,像极了自己的爷爷。忙安慰师傅说道:“师傅,且莫伤心。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身中此毒,这也是弟子的命运,弟子是不会怪罪师傅的。相反,师傅这一个月来为弟子辛苦熬制药材,针灸,多番奔走求医,更求得孙神医来诊治,弟子已经十分感激了。”李书君这番话,却是发自肺腑。这样一个宅心仁厚的老人,为素不相识的自己忙里忙外,又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一个认识才不到一个月的人,是何等的无私?试问天下,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孙神医也是毫无办法。孙神医几年前也曾遇到一个中了唐门三花奇毒的病人,用尽了手段,还是没能挨过两个月。此时君儿你已经毒入骨髓了,唉,都怪师傅无能啊。”韩医生流着泪哀声说道。这么说,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活头,一个月时间赶到洛阳,应该可以的吧?想到这里,李书君说道:“师傅不必伤心,也无需埋怨自己。临终之前,弟子有一事相求,请师傅答允。”
韩医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哭声说道:“君儿,有什么事直说吧,师傅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弟子本是洛阳人氏,为避战乱逃难此地。叶落归根,弟子只想回归故土,死后埋骨家乡。”李书君说道。
韩医生听了这番话,大声嚎啕着哭了起来。一时间,两个人一老一少相拥在一起哭泣,彼此的泪水混合着把两人的衣襟都沾湿透了。韩医生一边哭,一边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不停嘟哝着:“为师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哭干了眼泪,李书君昏昏沉沉睡下了。夜里几度被病痛折磨醒,总见外间闪烁着昏黄的灯光,韩医生衰老的身影长长地斜映在地上。
窗外雄鸡鸣叫,李书君醒了过来。在床上等了良久,却不见韩医生像往日一样过来针灸。直到中午时分,才见韩医生满头大汗走进屋内,一双眼通红浮肿,想必是一夜未眠,李书君看的心疼不已。
只听韩医生语气坚定地说道:“君儿,为师昨夜苦思了一夜。想到一个解毒的法子。只是这个方法十分凶险,成功的希望只有三成。”
李书君听了后心中思想着,自己整天在床上像个废人似的躺着,孙神医都说最多坚持两个月,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又有什么分别?便坚定了主意,说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弟子也不想放弃。请师傅为弟子诊治吧。”
韩医生听后说道:“不错,这也是师傅心中的想法。前朝时,师傅曾在江湖中听说过一个以毒攻毒的方法。这次之所以难以解毒,也是因为这三花奇毒,来自三种毒性不同的毒物,咱们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三种。所以,总是解不得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