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度近乎半个赤道的衔尾之蛇翱翔于天，它伟岸、光辉、无匹，将夜幕降临的世界映照的如临白昼。

无量天光顺着眸光的指引悄然抚摸梅比乌斯的侧脸，让她绽放的笑容精致而梦幻，像皑皑白雪中的一抹红霞。

无限计划最为关键的一点正是崩坏意志的意见。

无限的进化本就是在抢夺崩坏的能量，正常情况下，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允许其他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薅自己羊毛。

但崩坏意志不同。

在某个世界线（原著剧情）中，执行「阿波卡利斯如是说」的天命大主教在与崩坏意志对峙时，提出过一个相当有趣且新意的论调。

——崩坏本不是与文明相伴相生，文明只是束缚崩坏获得自由的枷锁。

虚数之树定下的法则限制着崩坏意志的自由，让祂不得不等屈尊等同于施以试炼的文明。

是的，崩坏意志确实是树与海共同诞生的神嗣，是与生俱来的极圣极道。

然而拥有多元宇宙中最为殊胜尊贵身份的祂，诞生的目的居然仅仅只是给予无数连所属恒星系都无法突破的低等文明试炼，试炼它们是否拥有逃脱量子之海吞噬的资格。

在虚数之树制定的规则下，祂甚至不得不同伏行之混沌那样化身千万，与每一个诞生知性的文明相伴相生。

就连至高无上的权柄，也不得不削弱到与那群伸伸手指就能碾死的螟蛉蝼蚁等同。

是的，作为树海神嗣的崩坏意志的确高高在上。

但化身千万与试炼文明相合的祂，如今也不过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席浅湾。

对文明而言，祂强，却绝非无敌，且还会受到种种不可思议的限制。

律者即是祂的手眼，祂的腿足，祂亦只能通过律者来干涉世界。

考官可以出题，但不能亲自下场。

否则就会有更大的惩罚在等待着祂。

除非参与考核的世界中，混入了本不应该出现的杂质（白陌）。

所以桃花源事件时祂才会派遣化身进入爱莉希雅体内，所以后文明第三次崩坏中祂才能直接进驻雷电芽衣体内的律者核心。

然而祂能且仅仅只能这样一次，通过试炼后，杂质就已经成为该文明的一部分。

在某条（原著）世界线中，天命大主教成功说服崩坏意志，令祂不去干涉自己回溯时光五百年的计划。

他用来打动祂的筹码，是（通通成为二五仔的）律者人选的重新筛选。

即使成为律者的琪亚娜、布洛妮娅等人在柯洛斯滕镇中躲过时光倒流，由于世界进行过重置，律者的人选也会再度空余出来。

届时，崩坏意志就可以重新挑选自己的手与眼，继续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这也是当初长空市时明明雷电芽衣体内凝结出新的雷之律者核心，白陌手中的征服宝石却依旧完好无损，且还能用来将「修罗道」进阶为「史尔特尔黄昏」的原因所在。

在白陌作为休伯利安舰长而死后，琪亚娜·沙尼亚特觉醒终焉之力，以终焉律者的身份重置本征世界。

这不可思议地将时光倒退了整整五百年，导致律者人选出现空余，进而出现征服宝石与雷律核心能够共同存在的bug现象。

书归正传，将心比心，明明生下来就可以享受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却因为他人的一纸命令被剥夺一切，化身千万陪伴在一群泥腿子身边苟延残喘。

如果有什么大的好处忍忍到也就过去了，问题是工资一分没有，工作成吨砸来，这是个人都忍不了。

所以于情于理，崩坏意志都不会阻止梅比乌斯。

在规则的约束下祂与文明相伴，文明的强大就是祂的强大，文明的辉煌就是祂的辉煌。

那么假如，假如有一个还未通过考验的文明非常强大，强大到不断榨取崩坏意志的一切，强大到让祂不得不回收其他与文明相伴的所有化身才能够与之抗衡，必须重归完整才能与之媲美。

那么没有自我意识，只存在本能的虚数之树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是直接修改规则？还是说，再创造出一个接替崩坏责任的存在？

崩坏意志有的是时间，祂期待着前文明的体量足以匹敌自己的那一刻。

届时，祂就会得到答案。

能够获得自由最好，回归原职不上不下，若是虚数之树直接出手，那自己——

就投奔量子之海（找爸爸）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存在一个能够在试炼阶段，就能与崩坏意志本体全方位抗衡的破格文明。

这一点，即使找遍多元宇宙也绝对找不到。

所以与无限计划带来的无限进化一样，这就是一个bug。

一个在看似无懈可击的秩序中，用锤砸键盘硬生生敲出来的混乱逻辑。

对于这些，梅比乌斯清楚吗？

她清楚，所以她才会制定出这样的计划。

奥托·阿波卡利斯都能够看透崩坏的本质，她梅比乌斯凭什么不行？

夜空中的衔尾蛇之愈发精壮，大陆上的一切喧嚣慢慢沉寂。

崩坏能掀起的飓风撕裂了梅比乌斯大衣的下摆，钢铁般坚硬的卷发在她身后飒飒拉的笔直。

她迎着风，迎着雨，迎着迎头劈下的电闪雷鸣。

她在狂笑。

黑暗中的灰蛇默默地凝视她的背影，黑色的伞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

他却对此不甚在意，而是低下高傲的头颅轻轻述说：“这样，博士（母亲）您就可以达成所愿了。”

梅比乌斯会成为神，成为主宰一切，超脱一切，足以与崩坏意志比肩的至高之神。

而他的意志同样会生存在她的体内，在她的主导下，与全世界的人类共同成就永恒。

灰蛇想要活的更好，活的比谁都要好。

他就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梅比乌斯的笑容缓缓停止，她转过身，沐浴在狂风暴雨中的眼眸倒映着彩色的霞光。

她在风雨中嘴唇轻启，脸颊上流淌的雨水滴在略显苍白的唇齿之间：“灰蛇，你有一个误会。”

“成为与崩坏匹敌的神明？操控全人类一体化后构筑的无限之月？”

她摇摇头，淡淡道：这样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在计划的最后，梅比乌斯会和其他人一样融入夜空中游弋的无限之月。消除心灵中的障壁，与文明合为一体，化作全人类的一部分，从此不问你我。

“我无法反抗这个由我亲手制定的计划，只要能量没有超过七十二座崩坏能熔炉那数十倍于律者的总和，谁都无法反抗心与心的融合。”

从一开始，梅比乌斯就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去「死」。

进化从来都伴随着牺牲，第一批上岸的生物失去了海洋母亲的怀抱，寿命是人类数十倍的树木失去了思考。

为了达成夙愿，牺牲掉区区我的自我意识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梅比乌斯，她是人类。

她怀抱空无，她以自己作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