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先行了礼,道:“学生谢府谢瑜,见过诸位大人。”
一句话,懂的都懂。
毕竟,楼尚书等人可都是在官场混成精了。
在整个昭京城,能以“谢府”代称的,任谁都知道,只有左相府谢家。
楼庄忽然有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左相是他的座师,而这种关系在官场上,很多时候比父子兄弟还要牢靠。
因此作为左相的铁杆支持者,他对谢家的事那可是门儿清。两位侍郎不知道的事,他却了如指掌。
谢相膝下只有一子谢淮,如今在永州知府任上。谢淮有二子一女,次子谢瑜与长女为嫡出,一贯受宠;而长子谢让却是庶出,素来默默无闻
世人都以为,既然谢相只有一子,那么毫无疑问,待谢相退下了,必定会上书使谢瑜的父亲谢淮承袭相位。
但楼尚书这个亲学生却从谢相那里得知,谢知府素来不喜政务,早几年便已向谢相表明心迹,不愿为相。
再加上谢相也发现,虽然儿子不善政务,但谢瑜这个孙子却是一等一的早慧,善于审时度势,在政治上又十分敏感,天赋难得,便转而开始培养谢瑜。
如果谢瑜像楼尚书一样知道谢相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哭笑不得。
他好歹是个能考顶级学府的文科生,学的又是历史系。
虽然历史系不研究架空史,这一点便先废了谢瑜一半武功,但政治眼光还是有的,制度方略也早已融会贯通,再加上谢相刻意的培养……谢瑜:我真的是想不够格都难。
楼尚书属谢相一派,故而知道谢瑜的身份,而其实两位侍郎也是知道谢瑜的。
昨日会试放榜,大人们或多或少都听女眷们提过一嘴,说宫报上刊登谢府二公子谢瑜连中五元,只待三月殿试蟾宫折桂,便能成为百年来第一个连中六元之人,那可多稀罕呀。
如今一听“谢瑜”这个名字,再加上谢瑜手中的左相令又在浅浅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通透,身份昭然若揭。
思绪万千,只一瞬间。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眼前这位,前途光明得能闪瞎人眼的相府小公子?
而且……要知道,那左相令与右相令是一对儿的,乃是当年先帝所赐,见令如见宰相。
于是楼尚书挤出一丝和蔼的微笑,道:“师相可还安好?不知师相有何吩咐?”
谢瑜也是从容一笑,答道:“回禀大人,祖父身子略有不适,已请了太医,大人勿要挂怀。”
“祖父今日命学生持令而来,是因为祖父思及陛下如此重视本次大捷,祖父却因陛下的体谅而不能与大人一同出迎,心中愧疚。”
“因此命学生询问大人,是否可由学生持令代祖父为穆大人执缰,以示文武修穆?”
这个理由,说真的,楼庄一个字都不信。
当然,信了才有鬼,毕竟这本来就是谢瑜临场发挥瞎编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是,过程什么的,谁又在意呢?
对与谢瑜来说,他要的只是给楼庄一个理由让他同意,至于楼庄是因为他的理由而同意,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同意与左相令同意,抑或是内心着实不想为一个后辈执缰,都无所谓。
楼庄也暗自思忖,圣旨不规定由谁执缰,如此倒也无妨,更何况既是“代谢相执缰”,那这执缰人的身份只升不降,谁也挑不出错来。
且这两人又是平辈,倒也免了尴尬,百利而无一害。
楼庄唯一疑惑的是,谢相此举,究竟有何谋划?
为我减少尴尬?不像啊。
楼庄是想破头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当然这点小疑惑,这并不影响楼庄给出的答案。
于是楼庄微微点头,对穆栖道:“既是相爷厚意,那便请穆大人上马,由谢公子代相爷为大人执缰。
虽说是”代左相执缰”,好歹不是由上官亲自执缰了,穆栖也不再犹疑,淡淡地对谢瑜道了句“有劳谢公子了”,便飞身上马。
谢瑜也不在意,提起了穆栖的缰绳,只是在背对着楼庄等人时,含笑低语,“穆栖,别来无恙。”只一句话的功夫,那笑容又隐了回去,只余下了一份稳重。
一路执缰,举目皆香花醴酒,人人望尘拜舞,呼声更是一声高过一声,人们用这种方式,向为国家带来和平的大人,献上他们的敬意。
和平,是一件最简单却又最伟大的事。
人们愿意给予那些为和平而战的人,最真诚、最崇高的敬意。
万人来此,尽皆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