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不到一刻工夫,等到孟桑听到消息,故意端着吃食从庖厨绕出来时,谢郎君望见心上人的身影,立马就破了功。他压抑不住心里头的想念,率性露出个笑来。
隔着孩童与裴卿卿,孟桑与之对视,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咳咳!”
就在二人静静相视而笑时,一旁传来裴卿卿意有所指的咳嗽声。
此声一出,孟桑二人当即收回缠在一起的视线,一人垂下眼帘盯着地面,一人凑到裴卿卿跟前,讨好地奉上吃食。
裴卿卿好气又好笑道:“你啊!”
孟桑眨巴眨巴杏眼,眼底藏着若隐若现的委屈与可怜。
裴卿卿却不理她,先是让孟桑将吃食送去给昭宁长公主用,然后就将人赶回庖屋,并将安分守在一边的谢青章喊过来,让他给小子们当陪练,美名曰“散散多余的气力”。
直到要离开慈幼院时,孟桑才又与谢青章碰上面。有裴卿卿时不时投来的锐利视线,孟桑一边与依依不舍的阿喜等孩童告别,一边偷偷摸摸地和谢青章用眼神传意。
她这么一副机灵古怪的模样,惹得谢青章唇边含笑,心中越发欢喜。
见状,昭宁长公主忙不迭将裴卿卿拉上马车,黏着对方不让走。
裴卿卿无奈道:“怪不得你今日不打招呼就过来,原是打得这个主意。”
昭宁长公主拽着好友的袖口,笑眯眯道:“走完六礼要花不少时日,期间好歹让两个孩子偶尔见见、说说话,哪能真憋到亲迎那一日呢?”
“便是我当年与君回成婚,他不也总是偷偷摸摸来见面,还被你拿刀鞘压着打嘛……”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与其纠结于这事,还不如想想咱们几日后去南风馆的事儿!”
裴卿卿睨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到底没再拦着两个孩子单独说话。二人聊了几句南风馆,随后裴卿卿掀开帘子,招呼宋七娘与叶柏先上各自的马车。
马车慢慢悠悠驶离此处,孟桑与谢青章并肩走在后头,面带笑意地说着话。
谢青章随口问道:“近日在国子监常见不到你,是在忙学馆和其他官衙公厨的事?”
孟桑点头:“近日主要还是忙庖厨学馆的事。你也晓得,这个学馆是我一力主张要办。一是要培养百味食肆的庖厨,免得后继无人;二想推广手中的食方,让更多的人都能品尝到美味的吃食;三则也是给所有庖厨提供一个精进技艺、相互切磋的场所。”
“庖厨学馆还在筹备中,想让它顺顺当当运作起来,必然得多花些心思。”
办庖厨学馆一事,并非是孟桑心血来潮。
过去一年,为了承包大理寺、京兆府与待漏院等五处官衙公厨,孟桑用了大量精力在调教庖厨身上。时日久了,她意识到自己精力有限,容易顾此失彼,又想到经常拉她切磋厨艺的龚御厨、曲厨子等人,心中便生出办一个正经厨师学校的念头。
如此一来,既能让有经验的老庖厨专门负责传授技艺,也能给大家伙腾出专门的地方交流,一起精进厨艺。
“不过也就这几日忙一忙了。临近婚期,魏叔和曲师傅已经放话,让我先回家筹备婚事,等到忙完头等大事再回去。”
孟桑舒了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好不容易见一面,不提这些,咱们说点别的呀。”
“阿章,我问你哦,那几只雁真是你亲手猎得的?哎呀,你不晓得!它们一只只抖毛站在笼子里,瞧着可神气了,还对阿兰喂的吃食挑来挑去的,一看就是被你养叼了嘴。”
谢青章莞尔,温声道:“喂它们些新鲜的萝卜叶试试。”
“嗯,我回去后让婢子寻些回来,”孟桑点头,故意目露凶光,“这回它们要是还不吃,我就铁锅炖大鹅,哦不,是铁锅炖大雁!”
谢青章哑然失笑,静静陪着她往前走,听她兴致勃勃地说个没完。时不时,他还会十分配合地搭话,或者就着对方所言问上几句。
二人不紧不慢走至坊门处,外头街边正停着两辆马车——昭宁长公主、裴卿卿与叶柏正在等他们,宋七娘晚间还有事,所以便先离开。
谢青章送孟桑上马车,与裴卿卿、叶柏道别,然后望向昭宁长公主:“阿娘,阿耶还在府中等着,咱们也该回去看。”
闻言,昭宁长公主颇有些不情愿,附在裴卿卿耳边又说了几句话,与对方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家马车。
坐在马车上,昭宁长公主还撩开帘子,说了一句:“别忘了啊!”
“放心。”隔壁马车内传来裴卿卿的应答声。
谢青章翻身上马,看着孟家马车渐渐离去,随口问道:“阿娘是与姨母约好要做什么事吗?可需要儿子提早派人打点?”
昭宁长公主面上很是坦然:“没什么,约了要去东市新开的几家铺子逛一逛,给桑桑买些新衣和首饰。”
“都是我们女郎的事,你们这些个郎君哪里会懂?浑小子,你就别添乱了。”
而谢青章敏锐地捕捉到昭宁长公主眼底飞快闪过的一丝不自在,又见对方看似从容地整理裙摆、把玩手镯,心中咯噔了一下。
只要他家阿娘扯谎,就会不停用左手去转动右手的镯子……
谢青章手中拽着缰绳,眯了眯眼,随后面色如常地跟着队伍离开此处,心中却还在暗暗寻思。
不对,阿娘有事瞒着他。
去东市的铺子逛一逛……
只有女郎才懂,郎君不懂……
谢青章将这几句话以及那些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翻来覆去地琢磨,忽而从脑海深处扒拉出谢琼前年曾抱怨的事,不由动作一顿,抿起唇来。
该不会逛东市是假,去南风馆是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