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回廊处总有风雪飘进落在她斗篷上,伸手替她拂去落雪后,他认真望着她那双清澈明眸,说道:“你就安心留在雁山,若无要事,便不要回来。”
这几日间落下了朔安城最大的风雪,而他多少也猜得到她今夜为何执意回了朔安。
有些事,她不愿意说,他便也不会问。
姜寂初经他这么一说,神色却愈发沉重,他闭口不提所冒的风险,可一个皇子公然违抗圣命藏着敌国公主在府,任谁都知道,若将来东窗事发,宣亲王府上下便是彻彻底底的死罪难逃。
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是他的父亲,却也是狠的下心逼得伤痕累累的他在雪中罚跪的天子。
凌靖尘见状,倒是拉起她的手快步超前走,还不忘笑着奚落道:“你若是再拦着我,咱们何时才能进屋围着火盆说话?在外面一直这么冻着,明日咱们俩都别好过了。”
这一说,倒还真是堵得她哑口无言,只管默默地紧跟着他。
进了内宅屋中,便是有人早早备好了热茶,凌靖尘把添了新炭的手炉放进她冰凉的手里,又看着她一经落雪便冻得发白的脸,低头微微蹙眉,疑虑她自去年变故后养了整整一年竟还如此畏寒。
姜寂初却还要把炭盆往他这边轻轻推了推,两眼忍不住地往他的双腿瞅去,问道:“冬日里雪后湿冷,你的膝盖还会疼吗?”
凌靖尘双眸泛着苦涩,淡道:“我哥说得对,我们不可能一心只敬他为父,而忘却生来皆人臣。”
“若还疼,便不要自己忍,着人去药阁请章阁主来看看吧。”姜寂初知无法在此事上安慰他,也实在不知如何去站在一个嫡出皇子的立场来看待天家父子之情。
凌靖尘听后只觉奇怪,蹙眉良久后才抬眸看她,看她神色平宁淡然,他眉峰随后渐渐舒展,当知心里已有了数,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是啊,章阁主师从阴夏前辈,在京都理当是医术最高的了。”他如是想,若章娆作主浮言药阁,倒也是京都百姓一大幸事。
谁又会在乎区区子桑杰的生死呢?
瞧着夜色愈深,凌靖尘起身将她带到了内宅早就收拾好了的寝院,他却站在院外丝毫没打算再进去,说道:“跟着你来的人已安排在里面了,你早点休息。这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也还算清幽雅致,你明早起来倒也可随意逛逛,不必等我下朝。”
姜寂初点了点头,站在院外一直看着他离开后,方才转身走进去。
步千语显然已备好了热茶,眼见她家姑娘这个时辰才回来,装着满腹疑虑只等她来解释,便先叹道:“姑娘,这房间里一应物什俱全,梳妆镜台和柜子上雕刻的花纹全部都是以梅花为主,分明就是为女客准备的。”
姜寂初坐下后并没搭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
步千语继续道:“此处院落在内宅里面位置中正,决不是客居之所。”
姜寂初心中有数,自沿路到此,便知道他这是将她安置在了内宅自家女眷的住处。
看着她撑着下巴,眉头快要拧成一个‘川’字,她便也不好随意搪塞胡乱解释,只是简单说道:“我和他自幼相识,经年相伴,你既然受训于哥哥,便也知道我这些年在何处受教吧。”
步千语转了转脑筋,恍若茅塞顿开道:“那三公子提到多次的苏尘师兄,便是殿下?”
姜寂初点了点头,手中握着她递来的一杯新茶,却觉得这杯茶不如他送至她手中的那杯热。
“他心里有你。”步千语低声呢喃道。
仅仅一个晚上,她看着他穿过人群来到她家姑娘身边,先让了伞,后独自淋雪,明明到了车驾前却还是站在外面,翘首期盼地只为等着心上人来。
那时虽不知他是谁,但她看得懂,自她家姑娘出现在后街巷子的那一刹那,他是真心高兴的。
“嗯。”姜寂初望着茶间热气,朦胧却迷茫,平静道:“我知道。”
步千语更不明白了,问道:“相比之下,姑娘为何对他有些冷淡,看着似远似近的。”
姜寂初只觉自己好不容易被捂热的手再次凉了起来,将手拢在炭盆附近,感受着滚滚热浪向她袭来,而她却仍然觉得浑身冰凉,摇头苦笑道:“太晚了,想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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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靖尘今夜也同样留宿漪园,在自己寝院独坐了大约半个时辰,等到了阴林举伞归来。
“殿下猜的不错,今晚浮言药阁有大事发生,章娆正在忙着料理。”
阴林刚进屋,便被凌靖尘递了一杯热茶,随后听见问道:“你今晚看见在栾央楼前,那位持剑的熟人了吗?”
阴林捂着茶杯暖手,听罢一个挑眉道:“那么张扬的两个人,任谁能不多看一眼。真没想到一个裳斓婷居然能够逼得赫连奕亲自过来处理,殿下,咱们得快一点把人交给章娆才是。”
凌靖尘点了点头,正在思量一个合适的时机。
“宇文太子手里紧紧攥着西域裳家的势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与南疆王交好,毕竟,裳家对南疆王有恩,近几年更是对那裳家家主言听计从。程国已然失势,大辰迟早要与南疆接壤,宇文氏明显不想与南疆王交恶,日后定然会多加防范我大熙。”
阴林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正是这个裳家这些年屡进谗言,阴家与夕氏才会接连失势,克制怒意道:“南疆王为表恩意,将胥梓牌赐给了裳家,扬言日后所求无有不准,真是昏庸。”
凌靖尘深冷眼眸中透着决然,语气却平静:“胥梓牌不能留给宇文氏,否则日后必成南境大患。”
“裳斓婷受刑至今,还没有透漏出胥梓牌的下落,恐怕抱了求死之心。”
“护住她的命,直到交给章娆为止,她有办法让裳斓婷开口。”
阴林明白,这天底下最恨裳家的人,恐怕就是他长姐了,裳斓婷落入阴夏手里势必比进了庭鉴司还要惨上十倍,思及此处,他说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讲。”
“若将裳斓婷交给庭鉴司,您与七殿下之间因王妃而所欠的那条人命就算抵了,再将胥梓牌全然奉给陛下,岂不是能够解了咱们王府的嫌疑吗?到时候,陛下吩咐庭鉴司撤了内外眼线,王妃或许就能够安全被送走了。”
再严密的安排部署也有风险,重曦在王府每多待一日,便是日积一日的风险。
凌靖尘解释道:“大熙与大辰已有暗约,若裳斓婷落入庭鉴司之手,十有八九会被辗转再送回宇文氏身边,无非再换些大辰的小恩小惠,这事就算了了,毕竟战事要紧,程国之战三方皆准备多年,不能让一个西域裳家成为大局的变数。”
阴林听罢很是担心:“那我们抓了她而避开庭鉴司,岂不是直接和宇文陌交恶?”
毕竟,以亲王身份得罪一国储君,焉知日后不会因此而酿成大祸。
凌靖尘冷哼道:“赫连奕奉他之命,前去弦月山庄签生意想要刺杀苏尘的时候,就已经与本王交恶了,他当真以为这债不用偿吗?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今晚饮了不少酒,又吹了风,现下有些头痛,揉了揉额间穴后交代着说道:“章娆如今已是阁主,阁中大小事务已然握在她自己手里,你明晚邀约于她,亲自赴约,就说裳家人任她处置,本王只要胥梓牌。”
阴林点了点头,对于他家殿下这番安排并无任何异议,只是犹犹豫豫地问道:“殿下,子桑杰是死于弦月山庄之手,恐怕......”他朝着内宅的方向望去,发现那边似乎已经熄了烛火歇下,叹道:“姜姑娘继任阁主之后,这种事情虽不会经常亲自出手,但总归是有风险的。再者,雁山龙虎汇集,她一个女子,真的能够降住那些江湖高手吗?”
幽静深宅始终是雪夜暗沉,天际浓云迟迟不散,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凌靖尘淡然放下茶杯,只觉掌心发凉,却道:“她能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总是能把一切事情都办的很好。”
“雁山如铜墙铁壁一般,殿下还能透视不成?”阴林挑眉一问。
凌靖尘笑而不语,只握着茶杯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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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写到这里啦,有些话忍不住想要说,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我烦哦。
其实,《画中机》这个故事我之前发到了大概40多万字了,大概是2021年初左右吧。但随着我自己也在成长,觉得之前所写故事的某些地方有些稚嫩,所以我在今年7月份的时候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部分重写。
我自己就是个很慢热的人,所以大家或许能够感觉到情节推进有些慢,有些情节描写的拖沓,这是我的不足之处,我在创作后续内容的时候也会不断改正,但这篇故事倾注了太多的感情,所以我可以承诺,绝对不会断更,所以请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