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晗是天下最美的姑娘。”凌靖安就静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自始至终都在微微含笑看她,落在众人眼中满是深厚的兄妹情谊,只是笑容背后隐着多少被迫与无奈,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我不喜欢镜中的自己,不,简直是厌恶极了。”凌雪晗每次抚过这件鲜红的嫁衣,便只会被越来越近的联姻压得喘不过气起来,她不止一次地竭力质问过身旁女官:“我是大熙公主,礼还未成,我为何要在婚仪上穿大辰皇族的婚服,戴宇文氏纹样的玉佩!”
“公主,这是大辰送来......”这位女官是司饰局的冯掌司,是梁皇后亲自挑选为女儿试妆的。
凌雪晗却将自己头上金钗拂掉在地上,痛斥道:“出去!”
冯掌司赶忙将其捡起来确认有无破损,随后瞧了瑢王的眼色,随后便领着其余宫婢一并退出了公主寝阁,不久后,偌大寝阁就只剩下了这一对兄妹。
“诏书颁布天下的时候,宫里所有人都在恭贺我母后,似是有数不清的人都在面露笑意声声道贺......却从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凌雪晗低头打量着自己腰间这枚华纹玉佩,似乎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华玉也能灼人双目,她忍痛闭上双眼,脑海里却开始萦绕着一句句钉进心上的妇德与女则女训。
凌靖安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瞧她发髻因方才那一下而有些松乱,思及晚宴还有些时辰,便决定纵着她的任性和脾气,又侧过身去瞧了一眼旁边案上几个卷轴,似乎都是助她如何成为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回过头来便刚好撞见她含泪的双眼,他叹着气将那两道泪痕替她拭去,轻声道:“雪晗,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
言罢,他从怀中拿出四张画像交到她手里,纸上不仅是画像,还有画中人的名字、户籍、家中底细以及所在的宫室和职务。
凌雪晗满脸震惊地将这些拿在手里一一细览,这里面有女使、有内侍、有女官甚至还有佩刀侍卫,她越看下去却愈发不明此为何意,最后细眉紧蹙,抬眸不发一言只看着她哥哥,随后他耐心解释道:“这是过去几年安插在大辰皇宫的细作,我挑了几个最得力的,如今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你。”一国公主将要成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万丈光芒的皇后之位,却少有人能够真的体悟这其中艰险。
妹妹远嫁,被迫在一个他看不见碰不到的险地独自苦苦地熬着,这些事他若不做,就没有人做了。
凌雪晗手里紧紧攥着这几张纸,泪水再度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嘴唇问道:“他们如何护我?”
“为你赴汤蹈火,出生入死。”良久后,他平静道:“但我只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用到这些人。”
凌雪晗听罢后笑了,认真地又看过一遍后,紧接着缓缓起身将手中薄纸尽数在灯烛上点燃,任由如末灰烬散落一地,风一吹,四散而去,而她驻足于灯台前低眸问道:“四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是大熙唯一的嫡公主,生来便聪慧机敏。
在宫中十八年,她更是深谙宫闱生存之道,岂会看不懂隐在皇后尊位后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