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之后,凌靖安换下厚重冠服后却未回寝院,拖着略微疲累的身体仍去了内书房理事。
临近子时,沈婧溪也并未休息,而是静坐寝房内为他夫君烹了一盏淡茶以解晚宴之腻。
大约思虑过甚,直到不经意间被溅起的滚沸之水烫伤手背,她才‘嘶’的一声而猛然收回心神,小芙赶紧跑着去为王妃找烫伤药膏,而沈婧溪却是在这一刻真正地打定了主意,眼神坚定,脑海里的话早已腹诽多次,应不会失了分寸。
内书房的人看到王妃亲自来送茶汤,一时都有些惊讶,毕竟这是王府的女主人自进府以来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连嘱咐殿下尽早安寝的话,因担心夜凉而送过来的衣衫披风,也是交托给院里人代送的。以致于候在廊下的家奴在看清来人之时,着实一惊,缓过神来便马上恭敬地行礼道:“给王妃请安,殿下尚未安歇,王妃可否要小奴去通传?”
“妾身来为殿下送盏茶。”沈婧溪话音刚落,便听到里面传来应允的声音,她便轻手轻脚地独自走了进去,行至他案边将茶递至身侧,她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候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凌靖安因不喜有人在书房内打扰,故一应侍从都在屋外候着,但今晚是他的王妃第一次踏足此院,不管是嘘寒问暖也好,亦或是争宠示好也罢,他不想因为一件小事而当着下人的面驳她。
沈婧溪对她夫君如此面无波澜的态度早已有准备,倒也不会挂怀,只是简短地说道:“妾身再三思量,只能确实有一事不得不言,故今夜冒昧打扰殿下。”
“何事?”凌靖安浅尝了一口茶汤,发现她点茶功夫甚佳,心里不免微微赞许。
“今晚宫宴,妾身不胜酒力曾出去吹风醒酒,却不小心撞见睿王妃在一处尤其偏僻的后殿补妆,妾身不好进去叨扰,却隐约听见王妃竟不得不用参片提神,才能勉强继续支撑。当时便觉疑惑,宫宴尚未进行至一半,顾氏却体虚至此。妾身正欲离开,谁知竟听到屋里女使亲口说,顾氏有下红之症,而且已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
凌靖安闻此一言,方才平静的眼眸确实隐有疑意。
沈婧溪继续说道:“妾身同为女子,知道下红之症意味着什么,若真严重便足以取人性命。况且,听闻顾氏半年前诞下世子时,连夜将太医和药阁大夫一并请了过去,当知凶险异常,后来虽对外皆报了平安,可如今看来,必是睿王故意隐瞒王妃病情。”
她说话时始终打量着夫君的神色,谁知他却突然抬眸望向她,那深邃眼眸中带着疑虑,带着审视,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叫她一时难以招架,不知自己是否所言太多而令他生厌,可有几句极为重要的话尚未说完,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回望着他,慢慢斟酌着说道:“妾身虽是内宅女眷,不便探听政事,但也明白何为两姓之好。若顾氏真有重恙,睿王将来必立继妃,殿下怕还是要早做打算。”
凌靖安依旧在看她,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聚神仔细地打量着他的枕边人。
从前只知她极擅书法,成婚后便真正见到了她的温婉贤淑,却也默认了她的才华仅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