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长宁二十六年十月十八严州营
递到眼前的纸张在日光下面泛着沉黄的色调,可叹旧物旧事经年已久。
“当年的患者在白天用药后虽然暂时降下了体温,却大部分的人夜间会突发高热,在深夜时病情急转而下......”刘闻每每回忆起当年惨状,双手都会忍不住微微颤抖,就连语气里都带着颤音,“体热之人当时发寒症,体寒之人当时肺火难消,是我察觉的太晚,所有人的体内都有两股力量相冲,引起继发病症。”
凌靖寒静静地坐在刘闻对面,他们身前的茶案上摆着两张字迹不同的泛黄纸张,还有贺兰氏医门嫡系弟子才会有的锦玉令。自从踏进这间屋子以来,他紧皱的眉头就不曾松开过。
因为这两张字迹全然不同的纸张上,竟书写着一模一样的药方。
刘闻的胡子早已染上了风霜,他颤抖着手轻轻附上其中一张纸,满是愧疚地苦笑道:“若我能早半月研制出这方子,栾城百姓就不会尽亡了......就差了最后一味药,我想了半个月都没能想到。”
凌靖寒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另外一张纸,他仔细地举着它,在透过窗棂的光下怔怔盯着看了很久,只因他不会认错这个字迹,所以他想不明白,只能问道:“这份药方出自我母妃之手,可栾城疫病远在朔安千里之外,此事与她有何干系?宫里也不可能有栾城的病案,她为何会写出药方?”
屋内沉寂良久,只见刘闻双目紧闭犹有深虑,他曾以为这是贺兰旋的遗书,曾以为这是她宁死也不愿公诸于世的秘密,因为这张纸,他隐姓埋名十多年,心中的忐忑与疑虑从未消除反而日积愈深。原本以为自己要将这些秘密带进黄土,可凌靖寒却找到了他,对他说,贺兰旋这些年一直幽闭思过。
令人至今难以直面的旧案,难道真的是她之罪孽?
刘闻轻咳了几声,沉重地道出了藏于心中数年的实情,叹道:“当年疫病......实为疫毒。”
一纸药方,实为解药。
此言令凌靖寒顿时双眸失神,毕竟,这世上没有谁能比研制疫毒之人更清楚解法了。
“原来......原来母妃因此而获罪,以致十多年生不如死。”他紧紧捏着茶案一角,迫使自己接受迟来数年的事实,饶是这些年早已练就喜怒不表于形,可是他从未想过母亲犯下的会是如此滔天大罪,“可她诛杀大熙百姓意欲何为?南疆贵女远嫁朔安,就只为了有朝一日奉行南疆王令吗?”
“贺兰氏医门尊奉仁义,可阴夏和我先后叛出师门,她弃了仁,我丢了义,这一辈独有贺兰师姐留在师门,直到她最后派人将这封手书送到我面前,我才知道她就是大熙兰妃。”刘闻说完抬起头来再次打量着眼前人,竟比初见时的审视还要仔细,这位二十岁的少年眉眼间当真像极了贺兰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