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长宁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四
大雪纷飞的腊月中旬,睿王府的待客书房中正烧着旺红的炭盆。
案上是新煮好的热茶,上官严诚却顾不上喝,满腹心神尽数落在面前的睿王身上,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这位嫡长皇子依旧在低眸深思,紧紧蹙着眉头,叫人琢磨不透。
“殿下?”上官严诚试探着问道,“方才所言,您可有主意?”
凌靖毅猛地回神,竟差一点碰洒了手边刚换上的热茶,沉着脸问道:“庭鉴司与桦州营过从甚密?国公爷说这话可要有凭据啊。”
“有人亲眼所见,宣王殿下遇刺当日,是位庭鉴司明使过来报的信。”上官严诚眼睛一眯,看着手边茶杯蒸腾出一股热气,他感受到了迷雾一般的耐人寻味,“如果不是事先早有诸般往来,宣王殿下岂会在军机如此紧要的时候,随意听信一个明使过来传的话,还嚷叫着命他们退兵?”
凌靖毅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握着杯子摇了许久,眉头一簇却没有再说话。
上官严诚将他那份迟疑和犹豫看得明明白白,环顾四周,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低下来声音说道:“庭鉴司隶属陛下,但那位作主的执事是谁,咱们心里都明白。从前打仗时,也确实有庭鉴司介入的先例,可从没有像这回那样,司里的人竟然敢直接干预军机,而宣王殿下偏偏放纵了他们。”
凌靖毅淡淡地说道:“父皇不允许庭鉴司的人私下任何接触朝堂重臣,违者死罪。”
“可那位执事大人不是别人,而是七殿下啊,若他念及旧事,留着几分情面......”
“凌靖寒的话......”凌靖毅抿了抿嘴,犹豫了半霎才说道:“他与靖尘年纪相仿,虽然幼时要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听说私底下还有什么交情,况且,他冷着一张脸,谁能在他那里有什么情面?”
窗外的雪愈发大了,扑在窗子上白皑皑的映了一大片,上官严诚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打量着案上那一滩茶杯里溅出的水,眼神愈发低沉深邃,像极了看不见底的黑井。
猜忌就像一颗种子,上官严诚就是最好的灌溉者,他平静地说着话,声音却像一道蛊,灵异般地牵引出听者心底最深处的猜忌,“殿下可不要忘了,宣王请旨迎娶姜家女的时候,您也在打量着他那时与姜卿言的关系,会不会比跟您还要亲近,可结果呢?他猝不及防就请了旨意,从未思量过与您的情面......”
此话一出,甚为诛心。
凌靖毅果然渐渐用紧了力捏着茶杯,指节微微有些发白,却还在故作平静,硬撑着一副体面,淡淡地说道:“靖尘是本王的亲弟弟,他岂会算计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