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寂初听罢后久久未言,深知陛下南巡定会亲临‘南都’涞源城,届时多半会从芙菁城路过,若从茶庄传出半分牵涉往事的声音,姜家与舞氏都会是灭顶之灾。
思及至此,她只得点点头道:“此事......你做得对。”
姜卿遥折扇一收,抿了抿嘴唇,半晌之后犹豫着问道:“她在朔安可好?”
“晋王待她很好。”姜寂初说完沉默了良久,她知他一向自负识人断物,却还是没有看出来,那位晋王妃根本就不是一座茶庄便能容下的女子,可她依旧不忍,便道:“我可以请大嫂下帖子,请晋王妃这两日过府小聚,她会来的。”
因为她知道,他艰难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远离朔安的方向,究竟在避着谁?
怎知姜卿遥却摇了摇头,良久,才咬着嘴唇低声道:“戏若想做足一些,方才那句话,我再也不会问了。”他的话就像一道蛊,深深框住了他自己,每次发念都像是一次锥心刻骨的刑罚,逼着他从记忆中狠狠剜出关于她的一切。
蛊毒也能蛊惑人心,就好像一句话也似有千金之重:
已做了十四年的姜卿遥,至于旧时的执念与感情,他还有什么放不下?
屋中沉寂了片刻,再开口时,姜卿遥却从盒子中抽出了一个夹层,姜寂初也才发现,这盒子居然是上下两层,在最下面居然还躺着一枚平安符。
“从南川回朔安时,我特地绕路去了一趟旻州。”他轻轻合上盒子,手指从头至尾却不曾碰过最里面的那枚信符,“瑢王果然守信用,两年了,他竟然依旧未让大熙的兵士踏进荣穆郡半步。”
“所以,这枚平安符......”姜寂初多少已猜到了。
“他既然守信用,全然不顾天子与整个军部对此事的猜忌,总该得到一些什么。”姜卿遥仔细摩挲着这枚盒子,抿了抿嘴说道:“我想,慕延和林浅也是不愿欠他的,这信符我会亲自送给他的孩子,就当是让彼此都能心安的慰藉吧。”
姜寂初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却还是问道:“那靖尘呢,你......还在恨他吗?”
“说不恨是假的,但我知道那件事不能以对错来论定。”姜卿遥眸间尽是苦笑,他不想骗姜寂初,亦不可能去骗自己,“杀一个程国将军慕延,他没做错,错就错在,慕延偏偏是我唯一的师兄,而又偏偏死在他的剑下。”
他用手掌轻贴在茶案上面,静静地看了这杯茉莉花茶很久,苦涩地说道:“可自从朔安出事之后,我却反而看淡了一些......大理寺查封了一间茶肆,朔安浮言药阁的阁主便能直接被牵连入狱,九死一生,让我怎能不怕?你们一个个都在朔安,都在这摊浑水里面,独留我一个人远在南川,我除了祈愿你们各自平安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姜寂初平静地说道:“你说得对,朔安不是福地,这场夺嫡中的多数人都不会善终。”
“可你还是选择为了他留下,不会再回南川了。”话音刚落,怎知他竟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多时,姜寂初只觉头顶传来一阵隐约的飞檐声,她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