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长宁二十八年七月十四,南川宁州芙菁城
自五月底离开京都,圣驾如今已进了南川境内。
大熙南川共五州之地,而享誉整个江南的上碧茶庄就坐落在宁州东部最具浓郁山源气息的惠封郡芙箐城上,整座茶庄背靠芙箐城北部的玉茶山,自此往南便能够踏入南川最富庶繁华的涞源城,亦有‘南都’的美誉。玉茶山沿丘陵往东,层峦叠嶂实为天然屏障。
上碧茶庄尽享地利之优势,仰赖姜氏悉心掌管以及百姓祥和官家庇佑,方有今日裕隆之景。
姜氏一族祖籍南川,姜伯维老将军跟随先帝出生入死多年,亦是大熙三朝元老,故而被当今陛下敕封为一品镇国将军。
老将军自回南川颐养天年之后,一应朝事皆闭耳不闻,避世而居两年后过身,归葬于南川祖籍。
今姜绍携子姜卿言姜卿遥,在宗祠中祭拜先祖先辈,这是他们父子三人为数不多的共赴南川。宗祠之外站着三位素服女子,分别是嫁入宫中二十多年的贵妃姜清念、姜家子媳凌雪娴还有已出阁的嫡女姜寂初。
大家心照不宣,没有人不知道下一次共同祭拜会是什么时候。
这是姜清念出阁之后第一次公开佩带姜氏玉佩,她眼中含泪,悲伤地有些身形不稳,只能任由凌雪娴与姜寂初左右搀扶而立。姜伯维老将军是她的父亲,她却因入宫门而未能在父亲膝前尽孝。
“南川与朔安相隔数千里,本宫......终究是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她嘴角微微牵动,含泪咬住了薄唇,未能侍疾送父亲终老,那是她一生的遗憾。
“姑姑,保重身子。”姜寂初添了些力道搀扶着姜清念,她从未见过如此姿态的贵妃。
姜清念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宜出远门,更别提数月南巡伴驾了,可她这一次早晚用参片提神,每日耗费数个时辰上妆,在外人看气色甚佳的贵妃,实则早已内体虚空,硬硬地撑了这么久,就只为今日站在姜氏宗祠外,远远地看上最后一眼而已。
六月底的夏风带着温和,无声无息地吹落在姜清念的身上,她却突然掩面咳嗽了好几声,紧紧地捂着胸口,似有千斤巨石,郁闷难当,惊得凌雪娴立刻对身旁地姜寂初使了个眼色,两人欲搀扶贵妃去一旁的偏房暂时歇一歇,怎知却被拒绝了。
姜清念拿手帕捂着嘴唇,执拗地说道:“本宫不走,本宫......还想去玉茶山看一看。”
“姑姑,陛下明日才移驾涞源城呢,您先歇一歇,待用过午膳后,咱们下午再去玉茶山和洪原也来得及,卿遥在茶庄备好了茶点,林侍令也在那早早的候着了,咱们不如先回去吧。”
姜寂初柔声细语地劝着,眉心却渐渐拧成了一团。
她方才从姜清念手里的帕子上隐约看到了暗红色的血,贵妃的手在她的掌心里竟有些发凉,六月的天气,又是江南之地,她竟内虚到手心开始冒冷汗了。
这些症候连起来让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却碍于贵妃身侧总有数不完的宫婢随侍,脉案存于朔安自有专人保管,她亦看不懂药方,几乎很难去验证这种无端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