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杆在索罗村修起了第一座名副其实的家,土筑的院墙,木料都是老杆在山坳里自种的柳树和白杨树。木匠请的是歌德。索罗村人帮忙建造的宅院。
老杆终究是把山坳里的窑洞给抛弃了,走的时候老杆热泪了一回。老杆搬到索罗村后,继续耕种山坳里的土地,索罗村的土地也没有荒废,梆啷鼓也响彻了附近的村庄。老杆说过,鼓声一响,银子哗哗。
小学和小生在窑洞里屙了一泡尿。我也跟着浇了一壶,正好尿到了泛碱的地方,一只小虫子弯弯曲曲地,裸露着土色的身躯拼命地往土里钻,我拿着木棍就是一通乱戳,尿液和碱土就把那只小虫子裹在了泥土中。我得意地笑了笑。这个黑不溜秋的土窝窝就是老杆和老杆爷爷的爷爷的家。山坳的小路上有一片酸刺林,我叫小生和小学去吃酸棘子。红色的,黄色的酸棘子长满了酸刺树。我刚准备吃,小生酸得叫了起来,连忙吐口水又骂他奶奶的酸的都掉了牙!我们又转回到小路上来。走了一段路途,不知谁家地里萝卜露出了头来,我们拔了三根出来,拧掉叶子,手搓了几把泥土,又在衣服上搽几下咬着吃起萝卜来。不远处放羊娃看着羊群,嘴上唱着山歌来。那调子美得很,我最爱听。我们三个又跑去看羊吃草,白色的羊群中居然还有黑脸的羊,还有黑白相间的羊。我们管叫这些不和谐的羊——丑八怪羊。
放羊娃我们认识,是堡子村的瞎瞎。我们叫放羊娃是习惯的称呼,其实瞎瞎给我记忆最深的还是点高山的时候唱山歌。村里那几年每年都点高山,老秤带着我在索罗山的山顶上看点高山。瞎瞎带着村里人围着火堆唱歌跳舞。我听不明白瞎瞎和村里人唱的是什么。那是一种没有歌词的调子,用嘴巴和鼻孔吼出来的一种声音,不过我觉得蛮好听的。我喜欢瞎瞎是那时候开始的。老秤怕柴火烫着我,叫娘一直抱着我。老秤偶尔也会随着调子跳一段舞,不过老秤的舞姿实在不敢恭维。瞎瞎以前也是给地主家放羊的,一直放到地主被解放的那一天。苏安带人革了地主家的命,瞎瞎刚给地主家放养回去,苏安叫瞎瞎不要再给地主放羊了,现在是新社会。瞎瞎哭着说苏安抢了他的饭碗,以后就要饿肚子了。苏安破口大骂他就这点出息,睁眼的瞎子,瞎瞎正是这样来的。瞎瞎除了会放羊,什么都不会干。瞎瞎会唱山歌,据说他就是唱山歌唱到了他老婆,瞎瞎的老婆又能干,里里外外就是由她撑起来的家。瞎瞎只管给地主家放羊,做的是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