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好,积雪消融。松木的枝影在地面上斑驳稀疏,香气淬过雪,愈发清冽。
少女白衣翩跹,青丝半散,似是冷玉清霜,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大人!!!”一声呼唤打断了萧焰的思绪。
萧焰抬眼,有一俊秀的赤衣少年一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
“大人大人!!属下可算找着你了,你这上个茅厕怎么还迷路了?这相府比咱们太尉府可大多了,叫人一顿好找。”少年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萧焰心里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他眯起眼睛,用警告的目光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立刻噤声,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嘿嘿干笑了两声。
萧焰忍住想揍他一顿的欲望,沉声道:“下属无礼,二小姐见谅。请带路吧。”
荣清莞尔:“大人多虑,程洵小大人爽朗豪迈,荣清佩服。大人请随我来。”
被唤作程洵的那个少年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语气也欢快了起来:“多谢二小姐夸奖!二小姐果然是慧眼识英雄!”
萧焰懒得搭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荣铃消失的方向,便跟着荣清离去。
......
这边荣铃刚离开,就躲在一处假山后暗暗观察。
眼看着他们要离开,不曾想萧焰突然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刹那间,在冰凉的冬日里碰撞出丝丝火花。
荣铃一惊,呼吸猛地一滞,她有些慌乱地转身,但心脏那处却砰砰直响。
再回首时,萧焰一行人已经走远。
瓦楞上的雪渐渐化了,水滴顺着纹路滑下,跌入少女的脖颈。她猛地一颤栗,心中杂念尽退。
走在回去的路上,荣铃不禁拧眉沉思。
萧焰为何会出现在相府?又为何会在后院里迷路?
他已经和右相联手,也成了夏秉文的人吗?
不,不会的。
荣铃心中笃定,萧焰是不可能追随夏秉文的。
萧焰的父亲是先皇的母亲文慧太后的弟弟,镇国将军萧行笃。镇国将军与先皇感情极好,他为救先皇,以身涉险,不幸牺牲。
先皇痛惜镇国将军之死,追封其为信国公,入皇陵,亲封其妻子为一品诰命夫人。而他的独子萧焰,受先皇器重,在十七岁那年就被先皇亲封太尉,官拜一品。
出身高贵,容色无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像萧焰这样的人,从来就不屑与夏秉文这种虚伪之人为伍。
况且,据荣铃所知,萧焰与前太子夏煜千感情极好。先皇病重时,前太子夏煜千无故失踪,萧焰曾翻遍了整个夏国,到现在已经四五年了,始终杳无音信,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后来先皇驾崩,当时夏秉文已经有了靖国公和右相的支持,加上先皇的亲笔遗诏,他才顺利登基。
他登基这几年,前太子一党在已经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这其中,就包括莫雨夫人的母家临阳侯府。
独独一个萧焰,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萧家百年根基,代代为官为将,宫里还有个尊贵的文慧太后,先皇的嫡母,如今的太皇太后。萧焰作为太皇太后的亲侄,手握重权,地位不可撼动。
即使夏秉文再不喜萧焰,也只能拉拢,讨好于他。奈何萧焰这人软硬不吃,态度不明,不过却是没什么动作,不声不响的,所以夏秉文便不再急于拉拢他,而是选择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
后来,太皇太后年事已老,萧家这几年也渐渐不似从前的势头,渐渐没落。加上夏秉文登基四年,的确勤政爱民,让人挑不出错处。
从前夏秉文常常告诉自己,他的童年有多凄惨,失去母亲后,更是在宫中举步维艰。所以他要站在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臣服。越婵微每每听到,心中愧疚更深,觉得是因为自己,夏秉文的母亲才会孤身一人来到夏国。倘若她光明正大进宫,南疆也会是他母亲的一个靠山,不至于被人欺凌致死。
如今想来,她只恨自己当初愚昧至极,没能早点发现他的狼子野心。
不过,今日萧焰前来,倒是提醒了荣铃。
前太子夏煜千失踪,那么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代替了他的位置的人。所以,这件事必定和夏秉文脱不了干系。因为荣铃知道,这几年来,夏秉文一直在找一个东西。倘若有一日被人发现他没有那个东西,那么夏秉文便是谋权篡位,乱臣贼子。
那东西便是传国玉玺。
前太子,失踪,玉玺,萧焰,右相,临阳侯,莫雨。
无形之中,似乎有着一条看不到摸不着的线,把这些都穿连了起来。
刹那间,荣铃恍然大悟,脑中一片清明。
先皇应当是早已把传国玉玺交到了前太子夏煜千的手中,而夏秉文,一直都不知道玉玺在何处。
所以只要玉玺一日找不到,夏煜千便一日不能死。他如今,应当是被夏秉文囚禁在某个地方。
而萧焰今日前来,多半是因为临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