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次收了朱墨的钱,以为是不是这件事发了?又颤声道:
“公爷,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
他凑到耳边,巴拉巴拉一阵,说了朱墨、徐渭冒充沐府人来见景王的事。说罢,他又一把掏出朱墨给的玛瑙戒面。
沐朝弼自是惊骇莫名,反复问了几遍,手里把玩着戒面,果然似曾相识,终于喃喃道:
“一个少年……一个中年商人……少年、少年?拿着玛瑙戒面……难道是他……?”
他脑子里自然浮出了朱墨的影子。
“他来干什么……难道,他真是皇家人,也想继位……”
想到这里,
他深感事情极其复杂,也极其可怕。太子本来是让他来杀人的,可如今人被皇上带走了,那那该如何是好?
他一生经历许多危险,却从未像此刻这么慌乱。踱了几步,他忽然大声道:
“上午什么时分?”
护卫道:
“辰时初刻。”
沐朝弼心中一横,抱拳道:
“李长史,多谢!今日之事……你,你知道如何处置?”
李之铭道:
“今日没有人来过……对不对?”
他又转向两个护卫,同时掏出了两张银票。两个护卫顿时面露喜色,连声道:“没有,没有外人来过!”
沐朝弼匆匆出门,拉着李之铭到一边,低声道:
“我没派人来过,上次来的人,就是朱墨……李大人,你这就写一个奏陈,把事情说清楚……嗯,我沐某做事,你应该听过,到时候我派人送二十万两银子给你!”
李之铭开始很恐慌,但想到这景王的事既然牵扯了那么多大佬,自己这种小角色也就没有人关注了,当即转忧为喜,道:
“卑职明白,公爷放心,那朱墨鬼鬼祟祟,我早就怀疑了……”
嗯嗯,
沐朝弼松了口气,心想此人倒是乖巧,当即买了快马,往荆州方向而去。
方才,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既然朱墨来过,那就栽赃给他!此刻就去荆州,让川湖总督给一些人手,冒充舟山公廨的人,来得及的话,就在江面上把船凿沉,来不及的话,就上北岸追击……这一路到真定,还有一两千里,总会有机会把人做了的!
因为朱墨来过王府,到时候李之铭的奏陈又摆出来,人人自然都会认为是朱墨干的。那朱墨在江右谋反,自称吴王,如今是天下所共知,自然是百口莫辩。
次日,
川湖总督董威给了一些家丁,又打听到京里的人一共有十来个,三个太监,其他都是殿卫,已经在荆州上船,要从南阳北上。
沐朝弼当即找来大船,四十多个扮成行脚,一刻不停追赶而去。
他自是深知——
皇上来接走此人,朱墨也来看过此人,那就说明猜测没错:景王多半是装疯的!太子的皇位还有重大威胁!此人一到京,皇上有了底牌,立马就能把太子置于死地!而建文一脉跟随太子多年,这一把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
南阳,
龙潭渡。
徐九带着殿卫和三个东厂的缉事太监,早在荆州买了船,这时刚刚靠岸,打算皇上马车赶路。
这趟差事十分隐秘,吕公公给了手令和令牌,一路上可格杀勿论,不必听命于一切官府。
干惯了此等事的徐九,这时也松了口气,毕竟,最危险的地界已经过了。此时已经离开王府一天路程,就算旁人想追,也多半来不及。
他进了舱,扶起怔怔出神的景王,温言道:
“殿下,咱们上岸吧?上了岸,在马车里,谁也看不着,过几日就到京了……唉……”
他来时,已听说李时珍看过好几次,说是病情有好转,可这次看了人,还是懵懵懂懂,浑然不知外界之事。
景王跟着出了舱,站在船头哦,望着繁忙的渡口,转身又看看茫茫大江。天地开阔、大风呼号,他迷茫的两眼忽然也清澈了一些。
徐九正自奇怪,景王忽然开口了,道:
“我不上岸,我要去安庆……”
哗!
众人全都愣住,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景王身上。
徐九听这话一点不疯,实在纳闷得很,又问道:
“殿、殿下,要去哪里?”
景王似疯不疯地喃喃道:
“去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