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底是在等什么呢?”
严府山房内,阵阵秋凉之中,已经深夜,炉火自是通红。严世蕃摩了摩手,又道:“这天气也真邪了,这才什么时候?就已经更冬天似的……”
房内,几个谋断大事的心腹全都在座,严嵩则照例是写着字,似乎眼下的大事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罗龙文是从江右回来的,整个计策也是他拟了主要构思,事情进展到今日上午,算是成功了一半,但另一半,却有点可望而不可即。他方才已经筹思了好一会儿,这时试探道:
“小阁老,皇上一向都是这个性子,可沉得住气了……要想让皇上也急一急,那可是不容易,属下想,光是靠江右的案子,多半还不行……”
哼!
“法子是摆着的,可真到了这关口了吗?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出手早了,咱们可就没有牌了……”
严世蕃当然想到了让土蛮攻打京城,但那是严嵩定下的大计,不到关键时刻,这手还不能出。但这话说出来,其实也就是试探严嵩了。
果然,
严嵩把毛笔搁起来,闭目坐了一会儿,缓缓道:
“动,是可以动了,但不要急,先在关外等等看……只是,裕王明日廷杖……你们也说说,该不该打呀?”
该不该打?
几人感觉自己听错了?
那真打了,那些京官怕了,下一步逼到玉熙宫,谁还敢去?
鄢懋卿忍不住提醒道:
“阁老,事先呢,咱们去说的时候,是说没事的……如今,真要是不管,那……”
严世蕃忽然嗤了一声,道:
“老鄢,你也是糊涂了……这些京官儿,哪里由得了他们?我跟你说,打了,他们只会跟得更紧!你想,他们能怎么样?那是被裕王羞辱的,去哪里找回场子啊?要想出了这口气,那就只有打碎牙齿和血吞,再跟着咱们去找皇上要说法!否则啊,这顿羞辱那才是白白赔上的……”
嗯嗯,
罗龙文、张经、赵文华等人点头称是。这些人既然上了船,那确实就由不得他们了,自古以来,小官就是这个命。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屋外寒风习习,几人想到事情就这么到了关键时刻,下一步怎么走,还真是个难题,严世蕃这么说,还真的很有道理。
一来,人人也都知道,京营兵马和城内御林军管着,要闹了出格,那是万万不可能,所以只能是软刀子杀人;二来,要想逼到玉熙宫,事情就不能小,声势更是要大。那还真只能是让事态继续发酵了。
这时,
罗龙文倒是亮光一闪,脱口道:
“小阁老,您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到了一个……裕王要打就让他打,打疼了百官,对咱们更有利……那徐阶不是一直置身事外吗?明日咱们就让他坐不住!”
哦?
众人好奇之际,罗龙文凑到严世蕃耳边,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严世蕃哈哈大笑,道:
“好个老罗啊!真有你的!”
……
次日,
卯时未到,果如预期,两三千人已经涌到了建极殿下。
王廷秀带着五百殿卫,将十八个昨日拿住的官儿押出来,就在大殿下方台阶前跪下,一排手持长杖的殿卫也已经待命。
没过多时,
裕王在两队殿卫扈从下,从建极殿缓缓而下,站在殿前台阶,面对汹汹人群,亦是一点也不慌张。陈以勤昨日已经请辞,裕王也准了,此刻是两个舍人在拟旨传旨。
两三千人中,大多数都是京官儿,额外一千多人则是国子监的,另有一些是进京的举人。
这时,
双方对峙之下,一片喧嚣慢慢安静下来。
裕王有心吓唬这些逼宫的,强忍怒气,大声道:
“本王有言在先,大明朝乃是祖宗家法的……这些人,目无君父,咆哮禁城,狂言悖逆,犯上作乱!本王要是不严惩,是对天下无忠也!”
哗!
轰!
人群顿时炸裂,许多人喊道: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太子不教而诛!”
“他们犯了什么罪?”
“陈以勤呢?叫他出来说话!”
“恢复内阁!”
“我们不服!”
“……”
裕王是真火了,一想到被严世蕃耍弄,心里就如毒虫噬咬一般,这时见众官还在步步紧逼,当即嘴角泛起一丝狞笑,大声道:
“打!”
哗!
砰!
砰!
砰!
啊啊啊!
殿卫冲上来,两人摁住一个,手持廷杖的殿卫则手起杖落,才三四下,就打得十八个人裤子渗出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