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郊,故园东望。馆驿的假山、亭池、安宁与周到照料,使刘世让踟蹰半晌。尽管关西凋敝,西京毕竟曾为国都,至今仍是陪都,这周到的馆驿仿佛浸染了残都最后的尊严。这里备有充足的衣食住行等一应供应,尤其是精力充沛的马匹和精美园舍的打理,最是能让疲惫的驿卒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充足的补给、周到的照料和妥善的休息,让后再次上路。这都是必不可少的。一般邮驿都是由地方官府供给,由此可见西京地方的治理在此时仍颇见规模。当然,也有上头绝不允许错落的敦促。毕竟为了保证军情畅通,消息传递的速度是必须得到保障的。
这正是刘世让最不愿意直面京城咄咄众口的时刻,然而他却不得不打点行装,经常晓行夜宿,对外则示以日夜兼程。
“将军,该启程了。”
清晨时分,轻装已毕的牙兵落向将军禀报。
刘世让并没有如平常迅速回应,牙兵说了有一会,他仍大马金刀端坐于凳子上。
牙兵不敢相劝,只能落在一旁干等。
越是靠近帝京刘世让胸中就如堵了块大石头。刘世让脑中蓦然响起姬文光所言:“朕给你半年的时间,两个月扫平戎寇,两个月练兵,一个月接受粮草器械和军备,另一个月招兵买马。兵马限额是五万,你要用好朕给你的恩赏,为朕打造一支无坚不摧只忠于朕的精兵。”一想起这些,他脑袋就炸了,久久不动。
直到日上三竿,刘世让才在牙兵扶稳下蹬上了马鞍。马鞍上,刘世让想起葛良临别的话。其实这些话一直在他脑中回荡
临出发,葛良道:“此去万分凶险,王爷可要想好了。”
刘世让一转身,道:“这次就当是我刘世让为了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了。况且京城还有卫老在。”
“若京中有变呢?王爷当如何自处?”
“我的一切功名利禄全来自于圣上,荣誉功名全不属于我,皇上若想拿回去随时都可以拿回去。”
“王爷此言差矣。”葛良若有深意道,“皇上若还想拿走一件只属于王爷,却不属于皇上的东西呢?”
刘世让愕然半晌,转身踌躇道:“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车覆车载,紧要在御。”葛良叹了一声,目光投向刘世让的背影,再没说什么。
马鞍上,刘世让手里捏着一张纸,是清晨醒来时从门缝里捡到的。刘世让一直没看。往四处观察了一圈,周围除了行装简束的驿卒,就是一些驿站服劳役的壮丁。他们中到底谁才是隐门的人?自己的一行一止,一举一动是不是全在他们所掌握中?他们布下这天罗地网到底是何目的,他们从未露面,从未对自己提任何要求却向自己透露消息使自己身居其中无所逃遁,他们到底是个居心?
刘世让苦心焦虑地思索,这些困惑深居于他内心,此时又浮现出来。他想了所有可能,做了尽可能多的猜测始终不得要领。此事咄咄为坏,他甚至连视为知己的葛良都瞒过去了。问题在于,隐门的消息绝对可靠,可是关键时候他们能靠得住么?
将捏着纸的收缓缓抬起,像捏着一颗豆子般小心,迎风抖开。看了一眼,刘世让眉头微耸,纸上面只有简短的八个字犹豫不定,遗人把柄!
“犹豫不定么?”
刘世让将纸片捏做一团,双掌合并,上下对搓,揉成了齑粉,随风飞扬,后端坐马上,喃喃自语。
许久,他一圈马缰,众人都一起上马。刘世让圈马立定,以马鞭指着门外宽阔坚实的驿道,语道:“从今日起快马加鞭,兼程赶路,不到日落不许休息,争取在六月底前抵达洛京。”
“尊令!”众牙兵一起抱拳。
“喝”地一声,刘世让一马当先,率先提马冲出了驿道,驿道上堆起了一道烟尘。
未行十余里路,突见前面茶亭驿道交汇处两行摆开二十于名彪形大汉。
“吁!”
“吁”
刘世让等人紧急勒马,一片混乱。
“保护将军”
四五名牙兵在头一人指挥下挡在了刘世让身遭。
前面挡道这些人不动如山,身下全部是高头大马,装备精良,看起来不仅出身行伍,而且是百炼精兵,才二十许人竟给人以千军万马之感!